第 237 章·可靠的盟友 二合一
“请注意，这里是阿纳尔编队，我们正在遭遇敌人的围追堵截，重复，我们正在遭到追击，编队遭到严重损失，需要支援...重复，需要支援。”
“这里是千胜号重巡洋舰，我舰引擎区受损，无法控制航行，敌舰正在尾随开火，我们需要掩护！”
“区域内侦测到强烈电磁干扰，部分舰船无法联系，需要驱逐舰立刻布设信号中继卫星...”
帕里斯少校放下通讯器，把注意力从广播放到现实。他的舰桥尚且完好，是的，甚至可以说完好无损，虽然贝宁号驱逐舰刚刚从一片杀戮场里挣脱出来，它的船体外表伤痕累累，被太空爆炸物和破片碰撞的痕迹遍布外壳，但几乎是奇迹的，在无数道湮灭炮与粒子束的交叉火力中它却没有遭到一次要害的攻击，最严重的的破坏——失去的那台姿态引擎还是被友军殉爆的碎片砸坏的。
这也导致在整个出击的阿纳尔编队里，贝宁号几乎是唯一一条还能正常行驶且功能完善的船只，因此，在整个撤退的行动力许多的工作被上级交付给他。他穿梭在疯狂的交战带间不断执行着掩护，拦截，搜救与侦查的任务，是的，直到现在军队仍然需要他去做侦查工作，去弄清楚正在四面八方和他们交战的敌人具体的动向。
这真是一场灾难。
“上级需要我们解决通讯的问题，以及去援护千胜号，因为我们是唯一有能力过去的船只——天呐，还有多少船和我们失散，僧伽罗号，马库斯号...我数不过来，战斗才进行半个多小时，损失差不多已经三成了。”
“援护？他们认真的吗？我们只是一艘驱逐舰！”
“上面也抽不出兵力，只有我们了，该怎么做，舰长...舰长？”
船员们询问他，已经在紧绷过头后，精神一同变得麻木的帕里斯少校几乎是随口地应了一声：
“调头！”
调转船头，原本徘徊于边缘的贝宁号再度一个闪身，如同跃起的一只小须鲸那样改变了自己在宇宙中的角度。蓝色的地球原本正在前方，此时从人的角度看过去又变成飞到头顶，完成转向后又变成了处于脚下。空间方位的变幻需要适应，随时变动参考坐标，任何太空舰队都有一份就此划分的九宫格立方坐标体系，它往往是通过星系的黄道面在进入战场前就做好了参数，对于联邦海军他们简单地采用了数字来描绘——
“航道经f2转c3，绕行至b2区间，回避主要航道，并打出光信号浮标...走吧，如果联邦需要，这便是我们尽忠的时刻。”
尽管描述的战局似乎一片混乱，但并没有出现船挤船的现象。从展开撤离开始船只反而相较之前更加分散，百公里的空间一无所有，只有粒子束交织穿梭，但也只是广阔空间里一闪而逝的印迹。打击就像是从深渊中凭空出现的一样，敌人反而没有大张旗鼓地追击暴露自己，它们还是包围在边缘范围用隐匿和射程优势攻击己方，而联邦依然无法有效追踪到敌人——
这片宙域附近，全都被从外星方舟身上散发的强电磁干扰覆盖了，如同身处核爆现场，海军雷达传来的信号严重失真，无法履行战斗的引导作用。唯一可靠的是辐射观测，但现在联邦知道人联警告的内容有几成分量，方舟极为擅长隐蔽热能，在辐射背景中它们的飞船只在开火的刹那有明显的反应，然后又沉寂下去，残留的辐射是排出的虚假诱饵，向那里射击的联邦舰队就好像草船借箭中的反派，不过徒劳。
反而是作为进攻方大张旗鼓的他们无法掩盖痕迹，被阴影中的猎人当猎物所戏耍。这支联邦海军如同奔腾的兽群，虽然有无比的力量，并且此时压抑着愤怒，但只能空自咆哮，就算所遭遇的损失还远不能撼动大局，但已经给作战部队蒙上了一层阴影。
身处于阴影最中心的，就是此时天域里的司令部。从刚才开始这里就已经忙成了一团，参谋和情报部门拼尽全力想要确定周围的敌情，但这并不容易——敌人的攻击每分每秒都在从边缘进行，湮灭炮穿过海军阵型的闪烁此起彼伏，每一次闪烁过后，如果对应出现了一道橘色的火光便意味着命中，意味着一艘舰船受创，并夹杂着未知的伤亡。
通过对攻击的反推，参谋轻易地知道打击位置与敌群数量，现在就有八处总共三十七个攻击者。但问题是他们知道这不是全貌，起码还有一到两倍敌人隐藏了自己，就等着联邦海军有脱离大部队的，就会立刻和此前一样群起而攻之。
“出动数量太少会被消灭，出动数量太多，但没有定位依然会让我军扑空——外星人不是傻瓜，它们会躲，搞不好再狠狠咬你一口！扯你一块肉下来！”语气最为激烈的是第十舰队的金明武中将，他此前派出的编队在极短的时间便遭到毁灭性打击，对这个结果他极为愤怒，但理解也极为深刻，“我反对出击，这是在白白浪费士兵的生命。与这些零散的敌人分出主力交战不是我们的目标，这就是它们的目的，拖延我们攻击的进度。舰队需要忍耐，我们唯一要做的是行军进入拉格朗点确立永久的控制权，不要因小失大！”
反对的意见也并不少，第五舰队指挥官忧心忡忡：“伤亡不是问题，士气才是问题。全军都知道我们在外的损失，有相当数量的船只被遗留在了外面，这是上万人的部队！当我们蜷缩在要塞的保护下时，他们会认为这是抛弃了那些部队，我们应该组织一次佯攻，使用要塞进行掩护并接应一部分人——”
“然后丢下更多的人命？真正的大战爆发前就蒙受损失，这才会影响士气，问题就在于你，还有杰拉德那家伙派出了太多的部队，这依然没有起到作用不是吗？而且，为什么要为你们第五舰队的营救调动全军？外星人拿他们当诱饵，作为联邦军人，我们只需要发表一份广播，要求他们积极自救，为大局现身即可——荣军院会记下他们的名字，难道还不够吗？”
“金明武，你这个混蛋！杰拉德没有参加会议，但你有本事当着他面前再说一次吗？”
两名海军指挥官在司令部频道里公开地争吵了起来，这丢人的一幕让与会者们面色都多少异样了起来。但总司令斯泰图上将并没有立刻站出来阻止，他不在现场，此时正在另一边听取来自军情局的汇报，军情局的卡尔部长正在处理k10部队遭遇的麻烦，他们是联邦眼下唯一的希望了，但明眼人其实都很清楚，就算精神力部队恢复工作，他们唯一能做的也只是告诉海军周围有没有敌人，有没有伏兵——
他们能通过“洞察”确定有无，但esp可不是超级计算机，可不能在成千上万公里尺度准确报出炮击的坐标，只能够用来作为止损，对眼下局势提供不了多少帮助。被看得见放风筝与看不见放风筝有什么区别？在这样复杂的情况下，另一名舰队指挥站出来阻止争吵，终于让他们想起另一位处境和他们截然不同的部队。
“第九舰队能够以一敌三，这说明了联邦舰队的客观实力，而我们，与他们究竟差了什么？”
这个问题出来，金明武中将的暴脾气也收住了。不是他们没想到，只是不愿意去想，卡门在军队同僚中的名声并不好，也很少会有人会承认对方战术技巧胜过自己——就算承认，比如第五舰队司令官这般谦逊的人，也并不认为卡门只是凭借精妙的指挥赢得了一切。战术只是客观实力的有效运用，己方现在的处境没有这般余地。
“情报。”斯图科夫中将直接挑明，“人联的情报，第九舰队甚至和它们协同作战过。出于某些原因，主力舰队并没有与人联进行情报的配合，原因...不用我说吧？”
当然不必，除了傻子都知道原因——但现在这个问题被摆在了明面上就不得不再作考虑了，而没有出乎意料，立刻就有人表态，而且还是那老一套的说辞。
“我们决不能对人联低头，海军会找到自己的办法，我们又没有失败，只要全军坚持，等我们拿下点位，逐一和敌人展开轨道上的近距离作战即可...这不是付出有多大的问题，这事谁付得起责任？”金明武将军刚才的气势明显弱了下来，他不无所指地说道，“不要忘记为什么泰拉舰队会来，他们为什么还搭载着特勤局——不就是代表元帅和元老们的意见吗？”
“什么意见？”
突然，中控室的人群让开了一条道路，斯泰图上将板着脸走到了通讯前，接起了斯图科夫双手递给他的通话器：
“周执政官与乌图姆元帅和人联亲自达成的盟约，并全权委任我来负责这场战争，这不就是元老和元帅们的意见吗？怎么，你们难道有意见？”
上将的大胡子因为激烈的嘴型抖动着，没有，既然上将这么说了，他们当然不敢有，至于...“特勤局就是个泰拉安保机关，看大门的守卫，和这场战争有什么关系吗？泰拉舰队的杰拉德还在一线拼杀，你们说话最好说到点上！”训斥完毕，斯泰图上将也不含糊：“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刚才我已经...我收到了人联那边的消息，他们的情报系统刚才出现了一些问题，但现在已经做好准备向我们公开战场的情报，履行此前签订的盟约了。”
上将的话如一滴水，啊不，一盆水浇到了滚烫的沸油上，立刻引起了轩然大波！各个指挥官脸上的神情各不相同，表现和理解也都不一样，但他们全都听出了这其中的含义。
“这怎么可能？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傻的人，真的把自己的军事情报公开给对手？”
对手，这句形容太精确了，这正是联邦一直以来的看法——他们视人联为对手，那么理所当然人联也该视他们为对手。就是这么个逻辑，他们...至少主流的思考都基于这一点，不是出于卑鄙或者仇恨，正因为看对方为对手而单纯地不信任罢了。
这些联邦将军们不相信有这样的好事，这不符合他们的认知，因此必然产生出怀疑：“我们怎么能够相信人联的作为，他们可以给我们假情报，最后让我们付出更大的损失。”
金明武中将在第一时间想到：“他们是想夺取我军的主动权，如果依赖上他们，我们所有的行动都会在他们的掌握中，这种明显的阳谋，我们怎么能够上当呢！”
“对...”
军中的阻力在第一时间爆发了出来，有许多人提出抗议和反对。在他们看来，在舰队已经大致退回要塞周围捏成一个拳头的当下，只需要“坚定前行”，忍耐一点伤亡，就能把胜利尽收囊中——人联此举必然包含祸心，上将，他们提了什么条件，是不是要我们给他们当枪使？
“不，人联的统帅什么条件都没提出，事实上，他们已经在这么做了——艾薇儿上校！”
在一众将星之间，忽然出现一个普通的上校军官。大多数人根本不认识她，但想起她曾作为联邦使者。而艾薇儿面对这么多高级军官也没有发憷，开始解释道。
【我舰启明星号搭载了与人联连同的通讯模块，他们将会把整个战区的情报传递给我舰，然后我会直接将信息通过标准加密频道发送给全部舰船，所有部队可以直接打开***系统查阅这些信息，重复，信息将会以完全公开的方式提供，请各部队依照各自的情况作出符合现实的判断——情报并非强制，只供参考。】
“信号将通过天域的装置发送，我已经让技术人员检查过了，是非交互通信，各部可以直接查阅，信号倒计时五分钟。”
这一消息，再次震撼了将军们，这可能是人类历史的头一次军情广播，前所未见，并且不能理解！但，再三确保安全后，一些指挥官改了主意了。
如第五舰队司令更是惊喜异常：“这太好了！知道敌人动向我们就能够采取有效措施，我们可以把失散部队给营救回来——”
“这...可以作为参考，在借助人联打击敌人的同时建立我们的侦查网络争取时间，对，是这样。”
风向立刻就有一半变得暧昧积极了起来，就算剩下的一些，他们也放弃发言，在这个关键的节点不给自己留下痕迹。可，即便如此，反对的声音依然存在着。比如，金明武中将，他时而表现得暴躁，时而又显得谨慎，年纪并不小的他在这两种状态下切换。
“长官，您必须考虑，这是人联的阳谋，不仅我们拿什么保证安全的问题，更在于一旦我们开了这个口子，他们很可能会得寸进尺，更别消说，这是个政治问题...”
反对的声音找到了归属，开始向他这汇集，眼看一场和此前一般的争论又要发生。不要误会，他们不敢违逆斯泰图的决定，但他们能够让自己在这场事态中脱离出来——发出反对的声音，并且足够嘹亮，这样在未来必然的拉清单中自己就有了回旋的余地，好做无罪的证明
就算上将也不能否定他们的“赤诚之心”，但这仍然是在战争中玩弄政治，这，令人恶心。
卡尔就在这之后的地方看着这一切，他没有参与，只是佯装靠边修养精神地手摸到了太阳穴边，简单地支撑着头。
并将一道讯息就此发出。
“接到了，是卡尔长官的直接命令。”
第十舰队的旗舰，以及诸多被卡尔下发了名单的舰船上，只要存在k10部队的地方，不久前才从一场残酷的斗争中解脱的队员们再度接到了指示，只是这一次要求他们瞄准的目标，是自己人。
熟知自己船只状况的精神力者登上了能力放大平台，名单上的名字各个都有不小的影响力，但他们不在乎，这是能力者一贯对普通人的傲视，也是卡尔的命令。找到，探寻，公然违背联邦法令中，“对上级采取心智入侵者一律死刑”的严重警告！
规矩？
哈哈！
还在想奋力表现的金明武中将——他的目光突然瞄中了斯泰图将军的脸色，莫名地，他心里产生一种担心，这种感觉相当强烈，似乎是本能在提醒自己：斯泰图将军已经决定了，自己这么得罪他，真的值得吗？这还是战场上，上将要是记住自己，给自己安排危险的任务该怎么办？
这想法，越来越可疑，已经不能忽视了！对呀，自己表态也够了，不能太顾此失彼——“我只是提出建议，长官，我们必须考虑到这些，但我也认为利用好一切资源的合理性，唯有您才能明智地做出判断，我完全追随您的决定！”
反对意见领袖突然的急流勇退令人惊讶，但很快人们发现绝大多数反对者都以同样的理由闭上了嘴，并戏剧性地转变为了服从与支持。可能就连斯泰图都有些惊讶，但他没有表现出来。不过在没有反对之后，似乎一下变得清晰明快了？
“我很高兴看到我们所有人都团结一致。”上将说道，他的目光在人群里找了一下，但却没有见到卡尔，“人联情报即将展开广播，所有舰队，妥善利用这份资源，看看它会给我们带来什么样的变化！”
“是！”
斯泰图感觉到情况似乎有所变化，于是，冒险地，他更进一步：“在中控室内设立数据，建立与人联直接联系的通讯设施，斯图科夫，我希望由你负责，由艾薇儿上校辅助...我们不可能永远无视这位盟友。”
最后一句额外添加，心神俱疲的上将也需要一些能够说服众人的东西，不过，尽管有些人脸色奇怪，但最终没有再提出反对。
那么，斯泰图就再往前踏出一步了——“艾薇儿上校，再度为我电告人联，就说，我对此前的良好合作印象深刻，并希望扩大合作的范围，联邦非常赞成外星人作为共同敌人的紧迫性，为了全人类的利益！”
这份公开的宣言，再度作为一盆泼入油锅的水，只是，这次油锅没开。
“司令官的决定英明！”金明武中将似乎想通了，“这是让人联来到明面而非暗处！让他们在我们眼前作战，无论发生什么都可以应对，我赞成！”
一声声赞成，声音聚成浪涛，似乎能够跨越十万公里的距离传达到真理之眼号的甲板上，伶舟子兰会长两只眼睛向上一翻，这种白眼的状态持续了短暂的瞬间，然后他微微一笑：
“我们的这位朋友做事很有效率，协议二已完成，虽然不知道他采取了什么方式，但...在联邦想要做成事，看起来可真不容易。”
“一个比维安联盟庞大万倍的组织，成千上万的利益团体，无数的利益诉求，背叛，野心，阴谋，合纵连横，嗯！让我想起过去的峥嵘岁月，即便是贾新图危在旦夕时，我们仍然愿意彼此杀个不停。”
齐格弗里德一直在查阅战情司总结来的联邦资料，这些是心能者们在战斗中掠取的，看到联邦偷鸡不成蚀把米令他很高兴，而这个话题吸引了他的注意，因此合上文件感叹道。
“这就是由人类组成的，鲜活生动的组织，没有任何强制力，如领袖和统帅这般不可置疑的伟力来树立不可动摇的秩序，而是靠制度缝合的有机社会。我闭着眼睛都能想到有多热闹——请原谅，这让我热血沸腾，因为就政治这方面人联实在太无聊了，这大概是我们唯一的缺点。”
子兰皱眉：“应该是最大的优点。”
与这道回应的同时，来自联邦的问候也送达了奥利维亚的指挥台。统帅播放了这份大义凛然的文件，排除官面的话，看到了其中的要求，以及诚意——
“这位斯泰图将军向我们开放了火力识别范围，不错，至少最大的隐患解除了，虽然还不是可靠的盟友，但至少不算可憎了。但，他们也希望我们开放火力识别范围，这，是个问题，我不能将范围划到他们脸上，只因为黑子级做得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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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千胜号重巡洋舰，我舰引擎区受损，无法控制航行，敌舰正在尾随开火，我们需要掩护！”
“区域内侦测到强烈电磁干扰，部分舰船无法联系，需要驱逐舰立刻布设信号中继卫星...”
帕里斯少校放下通讯器，把注意力从广播放到现实。他的舰桥尚且完好，是的，甚至可以说完好无损，虽然贝宁号驱逐舰刚刚从一片杀戮场里挣脱出来，它的船体外表伤痕累累，被太空爆炸物和破片碰撞的痕迹遍布外壳，但几乎是奇迹的，在无数道湮灭炮与粒子束的交叉火力中它却没有遭到一次要害的攻击，最严重的的破坏——失去的那台姿态引擎还是被友军殉爆的碎片砸坏的。
这也导致在整个出击的阿纳尔编队里，贝宁号几乎是唯一一条还能正常行驶且功能完善的船只，因此，在整个撤退的行动力许多的工作被上级交付给他。他穿梭在疯狂的交战带间不断执行着掩护，拦截，搜救与侦查的任务，是的，直到现在军队仍然需要他去做侦查工作，去弄清楚正在四面八方和他们交战的敌人具体的动向。
这真是一场灾难。
“上级需要我们解决通讯的问题，以及去援护千胜号，因为我们是唯一有能力过去的船只——天呐，还有多少船和我们失散，僧伽罗号，马库斯号...我数不过来，战斗才进行半个多小时，损失差不多已经三成了。”
“援护？他们认真的吗？我们只是一艘驱逐舰！”
“上面也抽不出兵力，只有我们了，该怎么做，舰长...舰长？”
船员们询问他，已经在紧绷过头后，精神一同变得麻木的帕里斯少校几乎是随口地应了一声：
“调头！”
调转船头，原本徘徊于边缘的贝宁号再度一个闪身，如同跃起的一只小须鲸那样改变了自己在宇宙中的角度。蓝色的地球原本正在前方，此时从人的角度看过去又变成飞到头顶，完成转向后又变成了处于脚下。空间方位的变幻需要适应，随时变动参考坐标，任何太空舰队都有一份就此划分的九宫格立方坐标体系，它往往是通过星系的黄道面在进入战场前就做好了参数，对于联邦海军他们简单地采用了数字来描绘——
“航道经f2转c3，绕行至b2区间，回避主要航道，并打出光信号浮标...走吧，如果联邦需要，这便是我们尽忠的时刻。”
尽管描述的战局似乎一片混乱，但并没有出现船挤船的现象。从展开撤离开始船只反而相较之前更加分散，百公里的空间一无所有，只有粒子束交织穿梭，但也只是广阔空间里一闪而逝的印迹。打击就像是从深渊中凭空出现的一样，敌人反而没有大张旗鼓地追击暴露自己，它们还是包围在边缘范围用隐匿和射程优势攻击己方，而联邦依然无法有效追踪到敌人——
这片宙域附近，全都被从外星方舟身上散发的强电磁干扰覆盖了，如同身处核爆现场，海军雷达传来的信号严重失真，无法履行战斗的引导作用。唯一可靠的是辐射观测，但现在联邦知道人联警告的内容有几成分量，方舟极为擅长隐蔽热能，在辐射背景中它们的飞船只在开火的刹那有明显的反应，然后又沉寂下去，残留的辐射是排出的虚假诱饵，向那里射击的联邦舰队就好像草船借箭中的反派，不过徒劳。
反而是作为进攻方大张旗鼓的他们无法掩盖痕迹，被阴影中的猎人当猎物所戏耍。这支联邦海军如同奔腾的兽群，虽然有无比的力量，并且此时压抑着愤怒，但只能空自咆哮，就算所遭遇的损失还远不能撼动大局，但已经给作战部队蒙上了一层阴影。
身处于阴影最中心的，就是此时天域里的司令部。从刚才开始这里就已经忙成了一团，参谋和情报部门拼尽全力想要确定周围的敌情，但这并不容易——敌人的攻击每分每秒都在从边缘进行，湮灭炮穿过海军阵型的闪烁此起彼伏，每一次闪烁过后，如果对应出现了一道橘色的火光便意味着命中，意味着一艘舰船受创，并夹杂着未知的伤亡。
通过对攻击的反推，参谋轻易地知道打击位置与敌群数量，现在就有八处总共三十七个攻击者。但问题是他们知道这不是全貌，起码还有一到两倍敌人隐藏了自己，就等着联邦海军有脱离大部队的，就会立刻和此前一样群起而攻之。
“出动数量太少会被消灭，出动数量太多，但没有定位依然会让我军扑空——外星人不是傻瓜，它们会躲，搞不好再狠狠咬你一口！扯你一块肉下来！”语气最为激烈的是第十舰队的金明武中将，他此前派出的编队在极短的时间便遭到毁灭性打击，对这个结果他极为愤怒，但理解也极为深刻，“我反对出击，这是在白白浪费士兵的生命。与这些零散的敌人分出主力交战不是我们的目标，这就是它们的目的，拖延我们攻击的进度。舰队需要忍耐，我们唯一要做的是行军进入拉格朗点确立永久的控制权，不要因小失大！”
反对的意见也并不少，第五舰队指挥官忧心忡忡：“伤亡不是问题，士气才是问题。全军都知道我们在外的损失，有相当数量的船只被遗留在了外面，这是上万人的部队！当我们蜷缩在要塞的保护下时，他们会认为这是抛弃了那些部队，我们应该组织一次佯攻，使用要塞进行掩护并接应一部分人——”
“然后丢下更多的人命？真正的大战爆发前就蒙受损失，这才会影响士气，问题就在于你，还有杰拉德那家伙派出了太多的部队，这依然没有起到作用不是吗？而且，为什么要为你们第五舰队的营救调动全军？外星人拿他们当诱饵，作为联邦军人，我们只需要发表一份广播，要求他们积极自救，为大局现身即可——荣军院会记下他们的名字，难道还不够吗？”
“金明武，你这个混蛋！杰拉德没有参加会议，但你有本事当着他面前再说一次吗？”
两名海军指挥官在司令部频道里公开地争吵了起来，这丢人的一幕让与会者们面色都多少异样了起来。但总司令斯泰图上将并没有立刻站出来阻止，他不在现场，此时正在另一边听取来自军情局的汇报，军情局的卡尔部长正在处理k10部队遭遇的麻烦，他们是联邦眼下唯一的希望了，但明眼人其实都很清楚，就算精神力部队恢复工作，他们唯一能做的也只是告诉海军周围有没有敌人，有没有伏兵——
他们能通过“洞察”确定有无，但esp可不是超级计算机，可不能在成千上万公里尺度准确报出炮击的坐标，只能够用来作为止损，对眼下局势提供不了多少帮助。被看得见放风筝与看不见放风筝有什么区别？在这样复杂的情况下，另一名舰队指挥站出来阻止争吵，终于让他们想起另一位处境和他们截然不同的部队。
“第九舰队能够以一敌三，这说明了联邦舰队的客观实力，而我们，与他们究竟差了什么？”
这个问题出来，金明武中将的暴脾气也收住了。不是他们没想到，只是不愿意去想，卡门在军队同僚中的名声并不好，也很少会有人会承认对方战术技巧胜过自己——就算承认，比如第五舰队司令官这般谦逊的人，也并不认为卡门只是凭借精妙的指挥赢得了一切。战术只是客观实力的有效运用，己方现在的处境没有这般余地。
“情报。”斯图科夫中将直接挑明，“人联的情报，第九舰队甚至和它们协同作战过。出于某些原因，主力舰队并没有与人联进行情报的配合，原因...不用我说吧？”
当然不必，除了傻子都知道原因——但现在这个问题被摆在了明面上就不得不再作考虑了，而没有出乎意料，立刻就有人表态，而且还是那老一套的说辞。
“我们决不能对人联低头，海军会找到自己的办法，我们又没有失败，只要全军坚持，等我们拿下点位，逐一和敌人展开轨道上的近距离作战即可...这不是付出有多大的问题，这事谁付得起责任？”金明武将军刚才的气势明显弱了下来，他不无所指地说道，“不要忘记为什么泰拉舰队会来，他们为什么还搭载着特勤局——不就是代表元帅和元老们的意见吗？”
“什么意见？”
突然，中控室的人群让开了一条道路，斯泰图上将板着脸走到了通讯前，接起了斯图科夫双手递给他的通话器：
“周执政官与乌图姆元帅和人联亲自达成的盟约，并全权委任我来负责这场战争，这不就是元老和元帅们的意见吗？怎么，你们难道有意见？”
上将的大胡子因为激烈的嘴型抖动着，没有，既然上将这么说了，他们当然不敢有，至于...“特勤局就是个泰拉安保机关，看大门的守卫，和这场战争有什么关系吗？泰拉舰队的杰拉德还在一线拼杀，你们说话最好说到点上！”训斥完毕，斯泰图上将也不含糊：“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刚才我已经...我收到了人联那边的消息，他们的情报系统刚才出现了一些问题，但现在已经做好准备向我们公开战场的情报，履行此前签订的盟约了。”
上将的话如一滴水，啊不，一盆水浇到了滚烫的沸油上，立刻引起了轩然大波！各个指挥官脸上的神情各不相同，表现和理解也都不一样，但他们全都听出了这其中的含义。
“这怎么可能？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傻的人，真的把自己的军事情报公开给对手？”
对手，这句形容太精确了，这正是联邦一直以来的看法——他们视人联为对手，那么理所当然人联也该视他们为对手。就是这么个逻辑，他们...至少主流的思考都基于这一点，不是出于卑鄙或者仇恨，正因为看对方为对手而单纯地不信任罢了。
这些联邦将军们不相信有这样的好事，这不符合他们的认知，因此必然产生出怀疑：“我们怎么能够相信人联的作为，他们可以给我们假情报，最后让我们付出更大的损失。”
金明武中将在第一时间想到：“他们是想夺取我军的主动权，如果依赖上他们，我们所有的行动都会在他们的掌握中，这种明显的阳谋，我们怎么能够上当呢！”
“对...”
军中的阻力在第一时间爆发了出来，有许多人提出抗议和反对。在他们看来，在舰队已经大致退回要塞周围捏成一个拳头的当下，只需要“坚定前行”，忍耐一点伤亡，就能把胜利尽收囊中——人联此举必然包含祸心，上将，他们提了什么条件，是不是要我们给他们当枪使？
“不，人联的统帅什么条件都没提出，事实上，他们已经在这么做了——艾薇儿上校！”
在一众将星之间，忽然出现一个普通的上校军官。大多数人根本不认识她，但想起她曾作为联邦使者。而艾薇儿面对这么多高级军官也没有发憷，开始解释道。
【我舰启明星号搭载了与人联连同的通讯模块，他们将会把整个战区的情报传递给我舰，然后我会直接将信息通过标准加密频道发送给全部舰船，所有部队可以直接打开***系统查阅这些信息，重复，信息将会以完全公开的方式提供，请各部队依照各自的情况作出符合现实的判断——情报并非强制，只供参考。】
“信号将通过天域的装置发送，我已经让技术人员检查过了，是非交互通信，各部可以直接查阅，信号倒计时五分钟。”
这一消息，再次震撼了将军们，这可能是人类历史的头一次军情广播，前所未见，并且不能理解！但，再三确保安全后，一些指挥官改了主意了。
如第五舰队司令更是惊喜异常：“这太好了！知道敌人动向我们就能够采取有效措施，我们可以把失散部队给营救回来——”
“这...可以作为参考，在借助人联打击敌人的同时建立我们的侦查网络争取时间，对，是这样。”
风向立刻就有一半变得暧昧积极了起来，就算剩下的一些，他们也放弃发言，在这个关键的节点不给自己留下痕迹。可，即便如此，反对的声音依然存在着。比如，金明武中将，他时而表现得暴躁，时而又显得谨慎，年纪并不小的他在这两种状态下切换。
“长官，您必须考虑，这是人联的阳谋，不仅我们拿什么保证安全的问题，更在于一旦我们开了这个口子，他们很可能会得寸进尺，更别消说，这是个政治问题...”
反对的声音找到了归属，开始向他这汇集，眼看一场和此前一般的争论又要发生。不要误会，他们不敢违逆斯泰图的决定，但他们能够让自己在这场事态中脱离出来——发出反对的声音，并且足够嘹亮，这样在未来必然的拉清单中自己就有了回旋的余地，好做无罪的证明
就算上将也不能否定他们的“赤诚之心”，但这仍然是在战争中玩弄政治，这，令人恶心。
卡尔就在这之后的地方看着这一切，他没有参与，只是佯装靠边修养精神地手摸到了太阳穴边，简单地支撑着头。
并将一道讯息就此发出。
“接到了，是卡尔长官的直接命令。”
第十舰队的旗舰，以及诸多被卡尔下发了名单的舰船上，只要存在k10部队的地方，不久前才从一场残酷的斗争中解脱的队员们再度接到了指示，只是这一次要求他们瞄准的目标，是自己人。
熟知自己船只状况的精神力者登上了能力放大平台，名单上的名字各个都有不小的影响力，但他们不在乎，这是能力者一贯对普通人的傲视，也是卡尔的命令。找到，探寻，公然违背联邦法令中，“对上级采取心智入侵者一律死刑”的严重警告！
规矩？
哈哈！
还在想奋力表现的金明武中将——他的目光突然瞄中了斯泰图将军的脸色，莫名地，他心里产生一种担心，这种感觉相当强烈，似乎是本能在提醒自己：斯泰图将军已经决定了，自己这么得罪他，真的值得吗？这还是战场上，上将要是记住自己，给自己安排危险的任务该怎么办？
这想法，越来越可疑，已经不能忽视了！对呀，自己表态也够了，不能太顾此失彼——“我只是提出建议，长官，我们必须考虑到这些，但我也认为利用好一切资源的合理性，唯有您才能明智地做出判断，我完全追随您的决定！”
反对意见领袖突然的急流勇退令人惊讶，但很快人们发现绝大多数反对者都以同样的理由闭上了嘴，并戏剧性地转变为了服从与支持。可能就连斯泰图都有些惊讶，但他没有表现出来。不过在没有反对之后，似乎一下变得清晰明快了？
“我很高兴看到我们所有人都团结一致。”上将说道，他的目光在人群里找了一下，但却没有见到卡尔，“人联情报即将展开广播，所有舰队，妥善利用这份资源，看看它会给我们带来什么样的变化！”
“是！”
斯泰图感觉到情况似乎有所变化，于是，冒险地，他更进一步：“在中控室内设立数据，建立与人联直接联系的通讯设施，斯图科夫，我希望由你负责，由艾薇儿上校辅助...我们不可能永远无视这位盟友。”
最后一句额外添加，心神俱疲的上将也需要一些能够说服众人的东西，不过，尽管有些人脸色奇怪，但最终没有再提出反对。
那么，斯泰图就再往前踏出一步了——“艾薇儿上校，再度为我电告人联，就说，我对此前的良好合作印象深刻，并希望扩大合作的范围，联邦非常赞成外星人作为共同敌人的紧迫性，为了全人类的利益！”
这份公开的宣言，再度作为一盆泼入油锅的水，只是，这次油锅没开。
“司令官的决定英明！”金明武中将似乎想通了，“这是让人联来到明面而非暗处！让他们在我们眼前作战，无论发生什么都可以应对，我赞成！”
一声声赞成，声音聚成浪涛，似乎能够跨越十万公里的距离传达到真理之眼号的甲板上，伶舟子兰会长两只眼睛向上一翻，这种白眼的状态持续了短暂的瞬间，然后他微微一笑：
“我们的这位朋友做事很有效率，协议二已完成，虽然不知道他采取了什么方式，但...在联邦想要做成事，看起来可真不容易。”
“一个比维安联盟庞大万倍的组织，成千上万的利益团体，无数的利益诉求，背叛，野心，阴谋，合纵连横，嗯！让我想起过去的峥嵘岁月，即便是贾新图危在旦夕时，我们仍然愿意彼此杀个不停。”
齐格弗里德一直在查阅战情司总结来的联邦资料，这些是心能者们在战斗中掠取的，看到联邦偷鸡不成蚀把米令他很高兴，而这个话题吸引了他的注意，因此合上文件感叹道。
“这就是由人类组成的，鲜活生动的组织，没有任何强制力，如领袖和统帅这般不可置疑的伟力来树立不可动摇的秩序，而是靠制度缝合的有机社会。我闭着眼睛都能想到有多热闹——请原谅，这让我热血沸腾，因为就政治这方面人联实在太无聊了，这大概是我们唯一的缺点。”
子兰皱眉：“应该是最大的优点。”
与这道回应的同时，来自联邦的问候也送达了奥利维亚的指挥台。统帅播放了这份大义凛然的文件，排除官面的话，看到了其中的要求，以及诚意——
“这位斯泰图将军向我们开放了火力识别范围，不错，至少最大的隐患解除了，虽然还不是可靠的盟友，但至少不算可憎了。但，他们也希望我们开放火力识别范围，这，是个问题，我不能将范围划到他们脸上，只因为黑子级做得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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