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7 ·不得不回答的问题
两支军队的士兵皆以左肩扛枪，右手行礼，为中间转运的遗体，也像对面不久前浴血奋战的同行。
如今的大厅内部很有趣，左边是一水的人联部队，右边则是一长排的联邦军人，空骑士对机动步兵，黑甲迪比对联邦守备军人，彼此都有好几十号人——但，尽管人联这边人更少但一黑一灰两种部队却带来了极大的压迫感。这令还活动在这里，幸存的联邦指挥官们感到无比的异样，以及一些可以理解的紧张情绪。
而在二层的高处，已经来到这里有一段时间，其身份以及形象对于这个联邦的环境都显得格外扎眼的奥利维亚也轻轻抬手于眉边。人联统帅身边围绕着由星语会会长带领的湮灭者小队，她们静默着，让周围的联邦军官深感不安，尤其是那位一直皱着眉头的斯图科夫少将，他不由得向一台暴虐者不断投以目光——
可作为联邦最可靠的强尼·瑞哥上校，他开启了这台伤痕累累的暴虐者机甲的座舱，半爬出来，正向身旁的军情局特工草薙素子少校小声地沟通着，口中说着“卡门”什么的。而且随着他们的交谈，瑞哥不断地将目光投向奥利维亚，若有所求，根本就没有回应斯图科夫。
气氛很肃穆，但也有些尴尬，如同一场演砸了的默剧。这时，斯泰图轻咳一声，这位联邦将军在病榻上也保持着他的风度，联邦的医疗兵已经为他重新矫正断骨，但他们也就能做这么多了，上将对于奥利维亚的行为表示感激，他们自己心里也已经很清楚了，如果没有人联的救援——
“真是惭愧，我这个指挥官连自己的指挥部都差点丢掉，让阁下笑话了。”
奥利维亚放下手，背于身后，抬腿，毫无顾忌地从联邦人员中间穿过走到上将的病床前。联邦军官们以复杂的神色让开，而作为保镖的瑞哥上校回以礼敬，倒是那个戴着墨镜，一身隐形作战服的女少校无惧地盯着统帅，露出好奇的有趣表情。
而奥利维亚也对她回以目光，蓝色的眸子闪烁一下，但什么也没说，只是来到斯泰图的面前——“方舟撞毁了人联三座黑石要塞，敌人很疯狂，但我们还是挺住了，上将。”
这时，一名参谋急匆匆赶来，对斯泰图耳语几句。但奥利维亚比他们更早知道，然后，在斯泰图上将亲自的点头下，一队带着器械的白大褂人联医生和随行人员匆匆赶入这座大厅，这让斯图科夫十分惊讶，但在他说话前斯泰图却笑道。
“外星人的枪炮尚不能让你畏惧，参谋长，那为什么要对赶来协助的医生担忧呢？”
络腮胡少将绷着一张脸，把要说的话咽下，然后故作平淡：“只是对人联不远千里（字面意思），如此热忱的帮助，感到有些惊讶罢了。”
“可以理解。”在后面带着软呢帽高深莫测的子兰会长勾起笑容，“毕竟在这个黑暗冰冷的宇宙，我们很少能感受到他人的温暖。”
“确实如此...”
斯图科夫和子兰互相注视着，但卡尔詹金斯已经带着人联团队信步迈上二层，军情局长轻咳一声打断这份僵持，而一边的瑞哥更是不耐烦，这间“小小”的大厅聚集了一大票了不得的人物，在这样的背景下，等级稍微低一点的有句台词都是在浪费时间，比如夜昙博士，作为医疗队的领队他提着功能性手提箱站在这群大佬面前显得可怜无助，不能让人们继续在这里搞政治了，所以最勇的人率先喊道：
“行了吧，先生们，先救人！入侵者毁掉了医疗中心，壁垒下还有许多伤员，我们正需要医生——卡尔！他们就是你说的人吗？”
瑞哥上校无惧地打破气氛，在奥利维亚赞赏的眼神中大声说话，被他询问到的军情局长微笑一下不作回答，所以瑞哥就当默认，立刻对那群参谋叫起来：“别在这耽误事！你们难道没有自己的工作吗？司令官需要治疗，让开！”
子兰不客气地笑了，斯图科夫气得咬牙，但似乎拿这个大兵没有办法。瑞哥还想再说一句，卡尔，你别忘了——但对方已经引着夜昙博士他们到了中间。
刚刚来到人群间的社恐博士还有些紧张，挨个行礼，但奥利维亚却对着这个青年一挑眉毛，似乎是提醒，让夜昙不由得想起——他可是长期和人联领袖一起过的，与之相比，这些又有什么呢？
于是放开手脚迅速地进行布置，医疗团队以极度的高效把这个地方快速打造成一个小型的医疗台，消毒喷雾与光谱释放出来，斯泰图都不用动，夜昙博士在助手的帮助下穿戴上一套“美杜莎”外骨骼，这些从肩膀两边延伸出来的机械臂上整合了各类仪器，施展起来，就像机动步兵们的武器架，让联邦人员更加紧张了。
但上将却很平静，还和奥利维亚交谈着：“用不着这么大阵仗，我只不过是断了条腿，就让它自己好吧。瑞哥说的很对，还有很多伤员...”
“您可以信任他。”统帅说道，“他的技艺，是我们领袖担保的。”
说到这，上将便调头向夜昙：“小伙子，我这里其实无所谓，但我有个学生生了重病，既然有你们统帅的担保，我就希望你能给出与我们那些没用的医生不一样的回答。”
“我正是为此而来。”夜昙如是说，让身后的瑞哥一下激动了起来，“但这并不冲突。”
机械臂伸展，局部的闭合对上将的伤口处展开了扫描。穿透光片在博士的面前投射出全息的图景，在团队旁边围观的人中就有着联邦医生，他别扭的神情看到这一幕显得有些精彩。
“初步诊断为大腿半粉碎性骨折与撕裂性肌肉损伤与局部内出血...急救人员进行了全部正确的处置，理论上在有效的固定下三个月就能治愈。”
斯泰图呵呵一笑，这位老人很和蔼：“我说了我没事，你们集中精神，快去帮助其他更需要的人。”
博士的团队一面对照片进行分析，一面开始做各种工作准备，一旁的联邦医官也发话了，他觉得他有资格说话：“嗯...如果有设备，我会使用钛合金钉将司令官的断裂处进行再固定，那样就能加快恢复了，只是现在没有手术的条件。我使用了微创血管修复术，阻止了内出血...”
“是的，有明显的效果，淤血被去除了，但肌肉组织被断骨穿刺变形，内末端神经损伤你们没有修复，提尔，准备神经夹板。”
医官呛住，然后夜昙继续说道，他从助手那里接过一台设备，向斯泰图告罪一声，开始取代原本的固定框架重新布局，这个过程让斯泰图感到十分痛苦，在老人咬住牙时，夜昙将一根探针扎进青色的断口处，命令助手释放神经麻痹剂，并预备一台生物打印机，断骨处的扫描越发精确，周围的人甚至能看清楚断裂处显影的锯齿。
“断裂处有多层剥离碎片，可以确认髓质...侵入性骨钉虽然可以固定，但仍然需要较长期的修养，但司令官作为军队指挥，肯定没有时间等这么久，如果人们看见您完好地站在他们面前一定会备受鼓舞。”
上将眼中泛起惊喜：“你考虑得很周到啊，年轻人，能做到吗？”
“能。”夜昙非常肯定地说道，他清澈的眼神没有迟疑，“这不会花太长的时间，为了让您对我有信心，遵照条例我将公开我的治疗过程，并转交给联邦后续医疗人员——简单说，我需要先让肌肉麻醉松弛，开启几个切口通道，用可操纵丝线机器人将骨骼重新拼接成它应有的模样...”
连同碎裂的骨渣们一起全部拼回去，必须取出的就用生物打印材料替代，并使用纳米骨质修复液像胶水一样全部粘住，就像修复陶瓷一样，这样在半个小时内骨骼就能恢复到原本百分之五十的强度，只要不剧烈活动，寻常行动都能自如。
“半个小时？”
斯图科夫脱口而出，他对这个数据表示质疑，但夜昙以为对方觉得太慢了——“明白了，我会用碳纤维缝合组件与钛合金圈封闭创口，完成强化，这会比原本强度提高三倍。托尼，调制肌肉修补剂...将军，我会竭尽全力在十五分钟内完成，后续的植入物如果想要取出，请联邦的医生在半年内...”
“放手去做吧，年轻人，我看不出这有什么不好，我也不想再一直躺着。”斯泰图拍了拍有点紧张的博士的肩膀，然后对一旁的奥利维亚开玩笑地说道，“这下我身上就有人联的一部分了，联邦里搞不好会有人以此借口指责我的忠诚了，尤其是在我打了这样一场不成功的仗的情况下。”
“无能者总有借口，但他们还是需要敢为之人来为他们遮风挡雨。”统帅淡然，“阿尔法的力量，手段，攻势，前所未有，百倍于此前，但我们依然成功了，靠着我们两军的团结——但更重要的是阁下，没有你，就促成不了我们两军的合作，我不认为还有谁能做的更好。”
“团结...要是让某些人听到，他们可不会开心...但不管怎么说，至少我能站着给总部报告了，如果幸运，我还能继续指挥完这场战役。”
斯泰图若有所指，然后他首先传唤斯图科夫送来了一份平板，大概浏览了一下，合上，很认真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们距离失败从来没有这么近过，几万人的牺牲，几百艘战舰，天域也遭到重创，但最后，我们还是赢了，因着重大的牺牲。但我必须承认这并非是我们个人的胜利。但我，确实有一个问题，希望人联统帅能公开，在这里能够有记录的情况下回答我。”
联邦的参谋们拿出了设备，在一旁像记者一样记录。气氛顿时略有些变化，场面十分安静，只剩下夜昙博士的医疗组忙上忙下，打着骨钻。
以及一个轻松自在的西装墨镜男子走到一边，叼着香烟咔嚓打着了火，这引来斯图科夫的目光，两个络腮胡男人彼此对视，前者毫不尴尬地向前，热情地递上一支烟把少将给弄不会了。
“没有问题，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解决问题的。”
奥利维亚一抬手，湮灭者小队后撤，而联邦特工们也后撤，现在这里就不是他们能参合的了。
“我检查了全部的交战报告与记录，我军的大部分伤亡都集中在与人联协同作战前。有很多人向我提出，人联似乎总能把握敌人的动向，联系到我们之后的一系列交互，变动，参谋部认为人联有利用我军与敌人交战时相互削弱，渔翁得利的嫌疑。”
好一份严重的指控，听起来也合情合理，但奥利维亚甚至不能为此眨一下眼皮，这个回答也一点都没有迟疑。
“这个假设的前提是建立在我们有能力掌握阿尔法与联邦全部信息的能力基础上，我很高兴人联能被高看，但这无疑是在联邦在贬低自己的能力——出于不信任，我们双方其实根本没有统一作战信息，直到天域跃迁而来，我们此前根本就不知道联邦部队有多大的规模，还以为只是那支第九舰队。”
信息都不足，如何设局？那么继续反推下去，那奥利维亚就不客气了：“把握敌人动向是作战的基本需求，在早期我们就向你们的先锋舰队提供了情报的协助，之后也一样，联邦军人一定分得清楚，是你们在没有与我军沟通前就发起进攻。”
回顾战争，被外星人舰队以射程优势袭扰，引诱埋伏导致损失，再到正面与敌军庞大方舟群正面冲突，发现敌人火力远超想象，难道不是联邦军队为独占战役胜利果实导致的吗？哪一条和人联有关系？
更何况，还有一件事，说出来怕气氛不好暂时不提，不过人联有权利算上这笔账，联邦打算怎么为你们超能力机关的独走作解释？
以及，“如果我军想要渔翁得利，那何以解释两军协同作战后发生的改变？”奥利维亚不着急，“我们向联邦全盘提交了我们的情报资料，并且让舰队全力支援。比起损失，也不妨核定一下战果，人联的击坠数量一点也不会少于联邦，至于其他，阁下，我想那些都是技术性问题，可以进行检视的，有兴趣做全面调查吗？”
调查就不必了，真要理下去，指不定算到谁的头上，简而言之，奥利维亚的态度很清楚。
“人联希望尽全力打赢这场战争，一劳永逸消灭外星人的威胁，这就是我们的态度，如果联邦有同样的目标，那么我们之间就不该再有这样无谓的怀疑——不否认我们都对这场战争有所企图，我们有各自的利益，但那是建立在赢得这场战役的前提下。这是底线，只要不越过它，我们什么都能谈”
奥利维亚的目光扫过周围的联邦人员，不带感情的机械义眼更具威慑力：“任何质疑这一点的人，都是人类的敌人，也就是，我的敌人。”
啪嗒，斯泰图合上了平板，将它递给参谋。上将深吸一口气，这时，夜昙博士似乎完成了工作，比预想中还要快，放在腿上的打印机好几根刺针啪嗒啪嗒击打着创口的位置，血液被清洗伤口被缝合，电焊般的痕迹上覆盖上一圈敷药的纱布，博士完成这一切，沉默地鞠了一躬后立刻退开。
随着医生们退走，斯泰图的腿活动了一下，然后，这个老人非常胆大地直接重新踩在地上，拒绝了周围人的搀扶，只是重新穿上他的大衣遮住伤口站稳了起来！这让一边的瑞哥震撼不已：“这才几分钟？！要我们有这个，能够减少多少士兵的伤亡！”
“人联的医疗...这已经超出了常规，该不会也是人工智能开发的吧？”斯图科夫皱着眉头，“让机器研究人类，这其中会有多少难以想象的内幕？”
站在他一旁的伊戈鼻腔里呼出烟雾，闻言一乐：“我想，大概不会比联邦的内幕更多，比如把这次战斗损失的原因也甩给我们，煞有其事地搞个问答会——来之前我就做了你们不少功课，但你们却比我想的还要色厉内荏。”
斯图科夫破防了，真的，但在他发作前，斯泰图向奥利维亚开口了：“那也会是我的敌人。”
所谓的记录已经可以收起来了，来自斯泰图的直接命令——“你们知道该怎么汇报给泰拉了，如果他们还有问题，就让我来，我正好想要就此前的安排好好地问一下战略参谋部，他们身居几百光年外，是怎么能指导我们用什么战术来对敌的，既然他们没有预测出敌人能短距离折跃这一手，那就请他们务必理解，情况已经发生了一些改变，前线指挥部必须按照现有的情况调整部署，如果他们能帮上什么忙，就把援军带来吧！”
斯图科夫万分无奈，只能一咬牙一敬礼转身立刻，但伊戈却几步跟上了他，面对对方怒火的目光，外事主任再度递上一支烟：“拿着，伙计，你需要这个。”
“你是谁，想干什么？”
“你没听到长官们的话吗，接下来咱们两边得长期相处了，我知道你是天域的主要负责人，有什么事就得我们来商量了。”伊戈熟练地将烟卷递到对方的手上，语重心长，“为什么要这么生气，你我都只是办事的人员，天塌下来让高个的顶着，我们完成自己的工作不就行了？”
周围的人可以散了，且见夜昙博士直接被瑞哥上校拉住，卡尔也默默向上将敬礼离开，一招手带走了军情局特工。
“抱歉，阁下，有些事不得不做。但我们也知道，有些就算做了，依然不会有什么改变。”
没有了其他人，斯泰图神情也暗淡了几分，他背过手，这场战斗过后他一下老了不止十岁。
“联邦的内事，我不便打听，但我相信将军你能处理好。”
“可不是吗，海军受到损失，天域遭到重创，我还将点位分了一半给你们而不是如总部希望的拿下全部，这些都会成为我无能的证明。但这些我都不怕，我要求执掌这次行动，为的只是为联邦消灭敌患，并确保我们的士兵不会又一次糊涂地去送死。但最终做到这一点的，不是我自己，而是人联——”
斯泰图，不知道他是否在表演，但言语可谓真诚：“我必须承认之前我对你们的确有偏见，我怀疑你们，但人联有无数次机会可以趁火打劫，而最终我，还有其他无数人的命都被你们救下。让我再怀疑人联的诚意，那就是一种侮辱了，所以...”
“您不必绕着弯子，并且纠正一下，将军，人联不是从你这里拿走一半点位的，我们是凭实力和贡献抢到的，这你得承认。”
奥利维亚虽然这么说，但却并没有显得冰冷，她轻笑一声，斯泰图一顿，然后也笑了起来。
“抢？这会让他们更觉得我无能，更觉得你们可恶，忌惮你们——但，谢谢你们的好意，说起来我得感谢外星人，随船的泰拉团全军覆没，这里也没人能再掣肘。虽然天域受损，但好歹给上面送去了一个完整的方舟，应该能堵住他们的嘴去宣扬胜利。”
斯泰图一口气说了很多，但还是若有所指，这个老人如此拐着弯子，让奥利维亚都叹了口气：
“您不用担心，我不是来讨要好处的。人联依然会全力地投入这场战争，我们会继续保持此前一样的合作，而且，我不会胁迫你们让利。人联讲诚信的，战后的控制权，对半。”
她说着，并且主动地伸出手来：“我们和有些人不一样，不会出尔反尔。”
“这，我就放心了！”
二层的楼台上，传来斯泰图爽朗的笑声！联邦上将和人联统帅彼此握着手，这是历史性的时刻！真高兴自己能够参与，尼德·霍格不禁摘下了头盔，露出一张青年的面孔，他要用自己的眼睛来见证这一刻。
咕咕
肚子有点饿了，也对，打了半天一口热饭都没吃——霍格上尉寻思着是不是该离开这里，但，忽然见到一名联邦机动步兵想自己走来。
谁啊，干嘛，别挡着我去吃饭啊混
上尉一愣，因为那名机动步兵在他面前站定，里面发出了轻柔的声音，然后，头盔降下，露出一张金发女郎的脸，她还有些忐忑。
“嗯...你好？我叫艾西，我是想来说，额，谢谢你...之前救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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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大厅内部很有趣，左边是一水的人联部队，右边则是一长排的联邦军人，空骑士对机动步兵，黑甲迪比对联邦守备军人，彼此都有好几十号人——但，尽管人联这边人更少但一黑一灰两种部队却带来了极大的压迫感。这令还活动在这里，幸存的联邦指挥官们感到无比的异样，以及一些可以理解的紧张情绪。
而在二层的高处，已经来到这里有一段时间，其身份以及形象对于这个联邦的环境都显得格外扎眼的奥利维亚也轻轻抬手于眉边。人联统帅身边围绕着由星语会会长带领的湮灭者小队，她们静默着，让周围的联邦军官深感不安，尤其是那位一直皱着眉头的斯图科夫少将，他不由得向一台暴虐者不断投以目光——
可作为联邦最可靠的强尼·瑞哥上校，他开启了这台伤痕累累的暴虐者机甲的座舱，半爬出来，正向身旁的军情局特工草薙素子少校小声地沟通着，口中说着“卡门”什么的。而且随着他们的交谈，瑞哥不断地将目光投向奥利维亚，若有所求，根本就没有回应斯图科夫。
气氛很肃穆，但也有些尴尬，如同一场演砸了的默剧。这时，斯泰图轻咳一声，这位联邦将军在病榻上也保持着他的风度，联邦的医疗兵已经为他重新矫正断骨，但他们也就能做这么多了，上将对于奥利维亚的行为表示感激，他们自己心里也已经很清楚了，如果没有人联的救援——
“真是惭愧，我这个指挥官连自己的指挥部都差点丢掉，让阁下笑话了。”
奥利维亚放下手，背于身后，抬腿，毫无顾忌地从联邦人员中间穿过走到上将的病床前。联邦军官们以复杂的神色让开，而作为保镖的瑞哥上校回以礼敬，倒是那个戴着墨镜，一身隐形作战服的女少校无惧地盯着统帅，露出好奇的有趣表情。
而奥利维亚也对她回以目光，蓝色的眸子闪烁一下，但什么也没说，只是来到斯泰图的面前——“方舟撞毁了人联三座黑石要塞，敌人很疯狂，但我们还是挺住了，上将。”
这时，一名参谋急匆匆赶来，对斯泰图耳语几句。但奥利维亚比他们更早知道，然后，在斯泰图上将亲自的点头下，一队带着器械的白大褂人联医生和随行人员匆匆赶入这座大厅，这让斯图科夫十分惊讶，但在他说话前斯泰图却笑道。
“外星人的枪炮尚不能让你畏惧，参谋长，那为什么要对赶来协助的医生担忧呢？”
络腮胡少将绷着一张脸，把要说的话咽下，然后故作平淡：“只是对人联不远千里（字面意思），如此热忱的帮助，感到有些惊讶罢了。”
“可以理解。”在后面带着软呢帽高深莫测的子兰会长勾起笑容，“毕竟在这个黑暗冰冷的宇宙，我们很少能感受到他人的温暖。”
“确实如此...”
斯图科夫和子兰互相注视着，但卡尔詹金斯已经带着人联团队信步迈上二层，军情局长轻咳一声打断这份僵持，而一边的瑞哥更是不耐烦，这间“小小”的大厅聚集了一大票了不得的人物，在这样的背景下，等级稍微低一点的有句台词都是在浪费时间，比如夜昙博士，作为医疗队的领队他提着功能性手提箱站在这群大佬面前显得可怜无助，不能让人们继续在这里搞政治了，所以最勇的人率先喊道：
“行了吧，先生们，先救人！入侵者毁掉了医疗中心，壁垒下还有许多伤员，我们正需要医生——卡尔！他们就是你说的人吗？”
瑞哥上校无惧地打破气氛，在奥利维亚赞赏的眼神中大声说话，被他询问到的军情局长微笑一下不作回答，所以瑞哥就当默认，立刻对那群参谋叫起来：“别在这耽误事！你们难道没有自己的工作吗？司令官需要治疗，让开！”
子兰不客气地笑了，斯图科夫气得咬牙，但似乎拿这个大兵没有办法。瑞哥还想再说一句，卡尔，你别忘了——但对方已经引着夜昙博士他们到了中间。
刚刚来到人群间的社恐博士还有些紧张，挨个行礼，但奥利维亚却对着这个青年一挑眉毛，似乎是提醒，让夜昙不由得想起——他可是长期和人联领袖一起过的，与之相比，这些又有什么呢？
于是放开手脚迅速地进行布置，医疗团队以极度的高效把这个地方快速打造成一个小型的医疗台，消毒喷雾与光谱释放出来，斯泰图都不用动，夜昙博士在助手的帮助下穿戴上一套“美杜莎”外骨骼，这些从肩膀两边延伸出来的机械臂上整合了各类仪器，施展起来，就像机动步兵们的武器架，让联邦人员更加紧张了。
但上将却很平静，还和奥利维亚交谈着：“用不着这么大阵仗，我只不过是断了条腿，就让它自己好吧。瑞哥说的很对，还有很多伤员...”
“您可以信任他。”统帅说道，“他的技艺，是我们领袖担保的。”
说到这，上将便调头向夜昙：“小伙子，我这里其实无所谓，但我有个学生生了重病，既然有你们统帅的担保，我就希望你能给出与我们那些没用的医生不一样的回答。”
“我正是为此而来。”夜昙如是说，让身后的瑞哥一下激动了起来，“但这并不冲突。”
机械臂伸展，局部的闭合对上将的伤口处展开了扫描。穿透光片在博士的面前投射出全息的图景，在团队旁边围观的人中就有着联邦医生，他别扭的神情看到这一幕显得有些精彩。
“初步诊断为大腿半粉碎性骨折与撕裂性肌肉损伤与局部内出血...急救人员进行了全部正确的处置，理论上在有效的固定下三个月就能治愈。”
斯泰图呵呵一笑，这位老人很和蔼：“我说了我没事，你们集中精神，快去帮助其他更需要的人。”
博士的团队一面对照片进行分析，一面开始做各种工作准备，一旁的联邦医官也发话了，他觉得他有资格说话：“嗯...如果有设备，我会使用钛合金钉将司令官的断裂处进行再固定，那样就能加快恢复了，只是现在没有手术的条件。我使用了微创血管修复术，阻止了内出血...”
“是的，有明显的效果，淤血被去除了，但肌肉组织被断骨穿刺变形，内末端神经损伤你们没有修复，提尔，准备神经夹板。”
医官呛住，然后夜昙继续说道，他从助手那里接过一台设备，向斯泰图告罪一声，开始取代原本的固定框架重新布局，这个过程让斯泰图感到十分痛苦，在老人咬住牙时，夜昙将一根探针扎进青色的断口处，命令助手释放神经麻痹剂，并预备一台生物打印机，断骨处的扫描越发精确，周围的人甚至能看清楚断裂处显影的锯齿。
“断裂处有多层剥离碎片，可以确认髓质...侵入性骨钉虽然可以固定，但仍然需要较长期的修养，但司令官作为军队指挥，肯定没有时间等这么久，如果人们看见您完好地站在他们面前一定会备受鼓舞。”
上将眼中泛起惊喜：“你考虑得很周到啊，年轻人，能做到吗？”
“能。”夜昙非常肯定地说道，他清澈的眼神没有迟疑，“这不会花太长的时间，为了让您对我有信心，遵照条例我将公开我的治疗过程，并转交给联邦后续医疗人员——简单说，我需要先让肌肉麻醉松弛，开启几个切口通道，用可操纵丝线机器人将骨骼重新拼接成它应有的模样...”
连同碎裂的骨渣们一起全部拼回去，必须取出的就用生物打印材料替代，并使用纳米骨质修复液像胶水一样全部粘住，就像修复陶瓷一样，这样在半个小时内骨骼就能恢复到原本百分之五十的强度，只要不剧烈活动，寻常行动都能自如。
“半个小时？”
斯图科夫脱口而出，他对这个数据表示质疑，但夜昙以为对方觉得太慢了——“明白了，我会用碳纤维缝合组件与钛合金圈封闭创口，完成强化，这会比原本强度提高三倍。托尼，调制肌肉修补剂...将军，我会竭尽全力在十五分钟内完成，后续的植入物如果想要取出，请联邦的医生在半年内...”
“放手去做吧，年轻人，我看不出这有什么不好，我也不想再一直躺着。”斯泰图拍了拍有点紧张的博士的肩膀，然后对一旁的奥利维亚开玩笑地说道，“这下我身上就有人联的一部分了，联邦里搞不好会有人以此借口指责我的忠诚了，尤其是在我打了这样一场不成功的仗的情况下。”
“无能者总有借口，但他们还是需要敢为之人来为他们遮风挡雨。”统帅淡然，“阿尔法的力量，手段，攻势，前所未有，百倍于此前，但我们依然成功了，靠着我们两军的团结——但更重要的是阁下，没有你，就促成不了我们两军的合作，我不认为还有谁能做的更好。”
“团结...要是让某些人听到，他们可不会开心...但不管怎么说，至少我能站着给总部报告了，如果幸运，我还能继续指挥完这场战役。”
斯泰图若有所指，然后他首先传唤斯图科夫送来了一份平板，大概浏览了一下，合上，很认真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们距离失败从来没有这么近过，几万人的牺牲，几百艘战舰，天域也遭到重创，但最后，我们还是赢了，因着重大的牺牲。但我必须承认这并非是我们个人的胜利。但我，确实有一个问题，希望人联统帅能公开，在这里能够有记录的情况下回答我。”
联邦的参谋们拿出了设备，在一旁像记者一样记录。气氛顿时略有些变化，场面十分安静，只剩下夜昙博士的医疗组忙上忙下，打着骨钻。
以及一个轻松自在的西装墨镜男子走到一边，叼着香烟咔嚓打着了火，这引来斯图科夫的目光，两个络腮胡男人彼此对视，前者毫不尴尬地向前，热情地递上一支烟把少将给弄不会了。
“没有问题，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解决问题的。”
奥利维亚一抬手，湮灭者小队后撤，而联邦特工们也后撤，现在这里就不是他们能参合的了。
“我检查了全部的交战报告与记录，我军的大部分伤亡都集中在与人联协同作战前。有很多人向我提出，人联似乎总能把握敌人的动向，联系到我们之后的一系列交互，变动，参谋部认为人联有利用我军与敌人交战时相互削弱，渔翁得利的嫌疑。”
好一份严重的指控，听起来也合情合理，但奥利维亚甚至不能为此眨一下眼皮，这个回答也一点都没有迟疑。
“这个假设的前提是建立在我们有能力掌握阿尔法与联邦全部信息的能力基础上，我很高兴人联能被高看，但这无疑是在联邦在贬低自己的能力——出于不信任，我们双方其实根本没有统一作战信息，直到天域跃迁而来，我们此前根本就不知道联邦部队有多大的规模，还以为只是那支第九舰队。”
信息都不足，如何设局？那么继续反推下去，那奥利维亚就不客气了：“把握敌人动向是作战的基本需求，在早期我们就向你们的先锋舰队提供了情报的协助，之后也一样，联邦军人一定分得清楚，是你们在没有与我军沟通前就发起进攻。”
回顾战争，被外星人舰队以射程优势袭扰，引诱埋伏导致损失，再到正面与敌军庞大方舟群正面冲突，发现敌人火力远超想象，难道不是联邦军队为独占战役胜利果实导致的吗？哪一条和人联有关系？
更何况，还有一件事，说出来怕气氛不好暂时不提，不过人联有权利算上这笔账，联邦打算怎么为你们超能力机关的独走作解释？
以及，“如果我军想要渔翁得利，那何以解释两军协同作战后发生的改变？”奥利维亚不着急，“我们向联邦全盘提交了我们的情报资料，并且让舰队全力支援。比起损失，也不妨核定一下战果，人联的击坠数量一点也不会少于联邦，至于其他，阁下，我想那些都是技术性问题，可以进行检视的，有兴趣做全面调查吗？”
调查就不必了，真要理下去，指不定算到谁的头上，简而言之，奥利维亚的态度很清楚。
“人联希望尽全力打赢这场战争，一劳永逸消灭外星人的威胁，这就是我们的态度，如果联邦有同样的目标，那么我们之间就不该再有这样无谓的怀疑——不否认我们都对这场战争有所企图，我们有各自的利益，但那是建立在赢得这场战役的前提下。这是底线，只要不越过它，我们什么都能谈”
奥利维亚的目光扫过周围的联邦人员，不带感情的机械义眼更具威慑力：“任何质疑这一点的人，都是人类的敌人，也就是，我的敌人。”
啪嗒，斯泰图合上了平板，将它递给参谋。上将深吸一口气，这时，夜昙博士似乎完成了工作，比预想中还要快，放在腿上的打印机好几根刺针啪嗒啪嗒击打着创口的位置，血液被清洗伤口被缝合，电焊般的痕迹上覆盖上一圈敷药的纱布，博士完成这一切，沉默地鞠了一躬后立刻退开。
随着医生们退走，斯泰图的腿活动了一下，然后，这个老人非常胆大地直接重新踩在地上，拒绝了周围人的搀扶，只是重新穿上他的大衣遮住伤口站稳了起来！这让一边的瑞哥震撼不已：“这才几分钟？！要我们有这个，能够减少多少士兵的伤亡！”
“人联的医疗...这已经超出了常规，该不会也是人工智能开发的吧？”斯图科夫皱着眉头，“让机器研究人类，这其中会有多少难以想象的内幕？”
站在他一旁的伊戈鼻腔里呼出烟雾，闻言一乐：“我想，大概不会比联邦的内幕更多，比如把这次战斗损失的原因也甩给我们，煞有其事地搞个问答会——来之前我就做了你们不少功课，但你们却比我想的还要色厉内荏。”
斯图科夫破防了，真的，但在他发作前，斯泰图向奥利维亚开口了：“那也会是我的敌人。”
所谓的记录已经可以收起来了，来自斯泰图的直接命令——“你们知道该怎么汇报给泰拉了，如果他们还有问题，就让我来，我正好想要就此前的安排好好地问一下战略参谋部，他们身居几百光年外，是怎么能指导我们用什么战术来对敌的，既然他们没有预测出敌人能短距离折跃这一手，那就请他们务必理解，情况已经发生了一些改变，前线指挥部必须按照现有的情况调整部署，如果他们能帮上什么忙，就把援军带来吧！”
斯图科夫万分无奈，只能一咬牙一敬礼转身立刻，但伊戈却几步跟上了他，面对对方怒火的目光，外事主任再度递上一支烟：“拿着，伙计，你需要这个。”
“你是谁，想干什么？”
“你没听到长官们的话吗，接下来咱们两边得长期相处了，我知道你是天域的主要负责人，有什么事就得我们来商量了。”伊戈熟练地将烟卷递到对方的手上，语重心长，“为什么要这么生气，你我都只是办事的人员，天塌下来让高个的顶着，我们完成自己的工作不就行了？”
周围的人可以散了，且见夜昙博士直接被瑞哥上校拉住，卡尔也默默向上将敬礼离开，一招手带走了军情局特工。
“抱歉，阁下，有些事不得不做。但我们也知道，有些就算做了，依然不会有什么改变。”
没有了其他人，斯泰图神情也暗淡了几分，他背过手，这场战斗过后他一下老了不止十岁。
“联邦的内事，我不便打听，但我相信将军你能处理好。”
“可不是吗，海军受到损失，天域遭到重创，我还将点位分了一半给你们而不是如总部希望的拿下全部，这些都会成为我无能的证明。但这些我都不怕，我要求执掌这次行动，为的只是为联邦消灭敌患，并确保我们的士兵不会又一次糊涂地去送死。但最终做到这一点的，不是我自己，而是人联——”
斯泰图，不知道他是否在表演，但言语可谓真诚：“我必须承认之前我对你们的确有偏见，我怀疑你们，但人联有无数次机会可以趁火打劫，而最终我，还有其他无数人的命都被你们救下。让我再怀疑人联的诚意，那就是一种侮辱了，所以...”
“您不必绕着弯子，并且纠正一下，将军，人联不是从你这里拿走一半点位的，我们是凭实力和贡献抢到的，这你得承认。”
奥利维亚虽然这么说，但却并没有显得冰冷，她轻笑一声，斯泰图一顿，然后也笑了起来。
“抢？这会让他们更觉得我无能，更觉得你们可恶，忌惮你们——但，谢谢你们的好意，说起来我得感谢外星人，随船的泰拉团全军覆没，这里也没人能再掣肘。虽然天域受损，但好歹给上面送去了一个完整的方舟，应该能堵住他们的嘴去宣扬胜利。”
斯泰图一口气说了很多，但还是若有所指，这个老人如此拐着弯子，让奥利维亚都叹了口气：
“您不用担心，我不是来讨要好处的。人联依然会全力地投入这场战争，我们会继续保持此前一样的合作，而且，我不会胁迫你们让利。人联讲诚信的，战后的控制权，对半。”
她说着，并且主动地伸出手来：“我们和有些人不一样，不会出尔反尔。”
“这，我就放心了！”
二层的楼台上，传来斯泰图爽朗的笑声！联邦上将和人联统帅彼此握着手，这是历史性的时刻！真高兴自己能够参与，尼德·霍格不禁摘下了头盔，露出一张青年的面孔，他要用自己的眼睛来见证这一刻。
咕咕
肚子有点饿了，也对，打了半天一口热饭都没吃——霍格上尉寻思着是不是该离开这里，但，忽然见到一名联邦机动步兵想自己走来。
谁啊，干嘛，别挡着我去吃饭啊混
上尉一愣，因为那名机动步兵在他面前站定，里面发出了轻柔的声音，然后，头盔降下，露出一张金发女郎的脸，她还有些忐忑。
“嗯...你好？我叫艾西，我是想来说，额，谢谢你...之前救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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