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4 章·速做决断
卡尔的步伐很快，在人工重力场被削弱后，他垫着脚尖向前蹦跳着行进，每一步都能跨越几米，而他一直保持这个高强度的行进速度好几分钟了，自从指挥壁垒的内部列车停转后，在楼层上下已经跑了大概几公里了。
陀古萨一路尽可能想跟上卡尔长官的动作，但他对于太空低重力的适应还是远不如卡尔。这位联邦部长一生大多数时候都表现地不紧不慢，他最标志性地表情就是那意味深长的胸有成竹，而此时，这份表情已经在他脸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高度的严厉——上一次见到这神情还是在进攻特勤局基地的时候，会没事的吧，毕竟上一次不也好好解决了？
这里是指挥壁垒，由于庞大的天域本就是一堵太空长城，内部各个区块也以壁垒来称呼。陀古萨也是和少佐他们刚上天域，为了方便记忆他直接把这座要塞想象成一个汉堡，最外面对敌人有炮组的那一层就叫战斗壁垒，最后面带着引擎的那一层是工程壁垒，两块壁垒中间以巨大的应力支撑柱连接维系一如固定的牙签。
而指挥壁垒就在中间那些应力支撑柱间搭建的一个独立区块，在最中心也就是最安全的位置，凌空耸立如同汉堡里夹着的中层汉堡肉，上下两端则是通过名为中央电梯柱的大型升降设备与陆战队军营和工业区连接。
在还没有遭到攻击的时候，通过架设在空中的轨道快列指挥壁垒能够快速地抵达全要塞的任何地方，但如今，两根电梯柱成了指挥壁垒对外连接的唯一希望，不过坏消息是——军营和工业区都遭到了入侵，战斗还在继续，夹在中间的指挥壁垒成了一座孤岛。
而好消息是，由于刚才出现的大停电，代表主要动力系统与指挥壁垒离线，所以两根电梯柱也没有电力运作了，敌人上不来了自己安全了，真是个好...好个屁！
指挥壁垒发生大停电，似乎是与一艘内部发射的外星飞船直接撞上了工程壁垒的供电系统有关，失去了外部电力供应，只能转为壁垒内部的小型介子应急反应堆运作，但介子反应堆虽然体积够小但功率其实也一样，只能用来维持生命系统的运作，而耗能巨大的人工重力场被减半，灯光变得一片昏暗，各舱室的电磁锁全部开启，内部列车也随之停运。
但愿天域系统还有足够的电力可以分配给防御系统，而中央电梯柱那边——敌人能不能进来尚且不好说，关键是外部的援助部队无法汇合，指挥壁垒的防御工作就只能交给少量的机动步兵与其他守卫了——
“我们唯一的希望，就在于外面的舰队快点反应过来，向天域派出援军...不过太空战还没有结束，眼下只能靠自己，我们需要时间，至少要撑住十个小时。”
通往医疗中心的舱室灯光是应急的浅红色，绿色的告示在地板以箭头的方式进行着指引。在奔行的赶路期间，声音直接在陀古萨的脑中响起，他愣了一下，在人联待久了有段时间没有感受过部长的心念传讯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只要中央电梯柱没有被突破。”陀古萨开口，他没来得及穿戴机动部队的动力装甲，部长将斯泰图上将配属自己的宪兵指派去加强防御，他们两个单纯以便装快速向医疗部门前进，争分夺秒，“瑞哥上校的部队就在下面，它们不会那么轻易的成功的，长官。”
“在天域遭到撞击前，要塞被入侵也被认为是不可能的，但它发生了...我现在担心的，是洛利戈有超出我们想象的手段。”
他们没有走大道，而是一条寻常人根本不知道的近路。卡尔长官是一名天才，这事陀古萨深信不疑，没有任何的引导，他把天域的结构牢牢的记在脑海里，他们许多次通过维修通道或者其他用途的近路来拉近距离，许多很明显根本不会存在任何图纸上，有些道路更是卡尔推导出来的，能够通行完全在陀古萨的意料之外。
通往医疗部门还需要经过一个电梯，他们打开了电梯井，这里的磁力升降轨道曾经布满高压电流，并且深邃无比，而这时卡尔长官愣了一下，意外地停在原地。
“就在下面了，长官。电梯井阻碍了信号，但再靠近点我就能和少佐取得联系，她们应该已经做好撤离的准备了。”
陀古萨轻轻一跃，低重力就这点好处，就算他穿着防弹衣也能单手牢牢地抓住钢缆，另一只手伸向卡尔长官。因为就算詹金斯面上不表现，本质作为一个文职，除了跑得快，对于这样的战术动作其实也是发愣的。
虽然略显尴尬，但根本不会的卡尔还是让陀古萨抓住自己的手慢慢滑下去。几十米深的电梯井穿过一层又一层，不过随着临近，卡尔突然开口。
“陀古萨，几个小时前你和我一起来过医疗中心，不是吗？”
是的，当时我们是跟着第九舰队，具体地说是启明星号舰长艾薇儿上校护送卡门将军来的医疗站，您当时还具体询问了一些关于我们在人联的情况。不过之后我们又跟随您处理了k10部队的事，直到天域遭到攻击...有什么事吗？
“当时的医疗中心内没有多少人员，撞击虽然涉及到了指挥壁垒，但不至于短时间送来几百号人员吧？”
简易索降平稳地落地，打开了电梯安全通道，通明的灯火照入眼中。陀古萨若有所感，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摸向了腰间，但卡尔却竖起一只手来，示意平静。
“和你的队友联系，让他们马上护送卡门离开医疗站，就算这里没有意外，也不安全了。”
天域指挥壁垒的医疗中心是一个庞大的建筑，但就算内部空间再大，短时间内涌入数百名伤员也会显得拥挤和混乱。白大褂的医生来来去去，不断有担架和推车被带进来，虽然净化系统不断运作，空气里还是弥漫着一股隆重的消毒液和血腥气——医疗中心比想象中忙碌，而这里也有着充足的能源保证，就连局部人工重力场也在完整运转，毕竟即便是在如今的外科手术，也是标准重力下更方便进行。
有许多联邦军人，有些大概真的是在碰撞中受伤，还有的是战伤。医生们正在给一些士兵从骨肉里取出破碎的晶片，这些小小的东西不仅锐利地像剃刀，动能也极大，能够正面击碎人的骨骼，而爆炸的晶片碎渣最细小的能够渗透进血管，最后在心脏与大脑处形成危险的血栓。
这种恶毒的武器就算只是命中都会带来生命危险，而这份情报还是人联给予的，多亏他们，用来处理血栓的手术机正在运作，陀古萨亲眼看到机器将纤细的丝线注入人体，抽取的血液在离心机下分离出盐分一样晶莹的微粒。
这令他感到很不舒服。
这里看起来还能维持住秩序，医生们也都在奋力工作。这和陀古萨记忆里的战地医院有些不一样，不论怎么说，联邦在战地医学上十分先进，应对外伤的手术机器人能够像流水线一样工作，一个医生一台机器能看管十几个伤号，在他们行进时，迎面来了一名中校制服的医疗官，他正按着耳边的通讯器：
“我们需要更多的人造血，从库房里调五十个单位...还有十八个人必须被截肢，我们储备有足够的义体，但没有人工神经连接师——我需要实验室里的那几个波塞冬集团的义体医生来给我们帮忙，我知道他们正在看顾一名将军，但难道这些士兵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舱门打开，一些士兵们正把一些灰色的裹尸袋运进来，就放在过道的两边，这令中校十分生气，指责道：
“我说了很多次了，战死者的遗体送到地下一层的冷冻库里，你们已经把它们摆满了各个科室和全部的走廊，这样我们怎么开展工作！”
一名领队的守备部队军官对此非常抱歉，但他没有办法：“长官，冷冻库那边根本进不去，似乎是门锁卡住了，但从中央电梯柱那边还送来了不少伤员和遗体，我们不能就把他们摆在电梯口的通道，这对防御部队的士气打击太大了...”
“那就去解决冷冻库的事！卡住了就找个人去修，以及，电梯下面怎么回事，伤员我接受，他们就不能在战后再收敛遗体吗？”
这话让陀古萨为之一愣，他连忙看向卡尔长官，在心中默念——
“我接到的报告说电梯柱不是已经失去能源，上下联通被切断了吗？”
这话却从卡尔长官的口中直接地说了出去，这吸引了那名中校的注意。卡尔部长的出现，尤其是他身上的徽记一下吸引了军人们的注意，军官立即向他敬礼，但因为忙碌而臭着脸的医疗官却依然不甩脸：“军情局来这里干什么，不是伤员就离开这里，我也没有任何兴趣协助你们搞任何调查！让开，不要挡着伤员转移通道！”
和医疗官相比，守备队军官要更加慑于军情局的恶名而服从，他小心地整理言辞，确保自己没有任何有悖于联邦利益的地方后才开口。
“在半个小时前短暂失去过能源，但下方的战斗部队重新连接了线路，并正在通过升降机不断向后方转运伤员。”
在军官的描述中，一线还能够守住正是因为与指挥壁垒的流通没有断绝，这给了后方士气与实力的支持。在战况最紧急时，是指挥壁垒的部队随着升降机下到营区层才稳住了局势...医疗中心因为其特殊性，距离中央升降机就在一条主干道上，从这里正有装甲车辆直线地在不过三百米的路途上进行输送。透过医疗中心外开的舱门，在巨大的穹顶下依稀可见远方升降机上升的指示灯闪烁，以及道路上奔行的车辆与人员，高跷战斗机甲身上射出的探照灯甚至照耀到了卡尔的脸上，聆听着这份报告，他面容十分沉静，似乎只是意料之中。
但他绝不是把这一切全都当真——部长点了一下头，若有所指地说了一句：“中央升降机的电力与指挥壁垒是并联的，连指挥中枢都失去了电力，下方的部队是怎么在混战中联系上工程壁垒，保住并转移电力线路的呢？他们既然能做到一次，那么能不能再努力一点把指挥壁垒的电力给重设起来？我们连上层的守备力量都派遣下去提供帮助了，不会兵力不够吧？”
这...一连三个问题，一名普通军官怎么知道，但既然有电力输送上来，难道你不用吗？长官您这也太强人所难了，保住了中央电梯就保住了一条生路，下方部队无论如何也都是拼尽全力了！
那，再来一个问题：“输送上来的伤员，都检测过身份了吗？可以确认是我们的部队吗？”
这个问题，让周围的伤员都有些听不下去了，在卡尔问话的旁边，病床上是一名因冲击摔伤的参谋军官，虽然只是一名少校，但他拿起了自己的兵籍牌举在卡尔的面前：“长官，我想这个足以证明我的身份，如果不够，我想医生可以证明我生物特征上无可置疑的人类身份，我不是外星人！”
军官也迟疑了一下：“难道您觉得会有外星人假扮人类？我们是接到一些友军误伤的报告，但如果说有我们的部队投靠外星人，这恕我不能相信。”
他们小心地看着卡尔，天域遭到两轮突袭已经不是秘密，军情局展开对奸细的搜查并不奇怪，但一线部队不喜欢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更别提，每个人都知道军情局长是个esp，他现在可能正在读你的脑子，千万不要有叛逆的想法啊！
但卡尔根本没有在乎他们的小心思和情绪，他这次将目光看向了堆在墙边的那些裹尸袋——就像医疗官抱怨的，它们贴在墙角几乎垒起了一层。军人是绝不会如此对待自己同袍的战友的，但现在情况紧急。在运送伤员的同时还运送来数百具裹尸袋的理由也很充分，据说下方暂时稳住了局势，他们不能把死者留在会被外星人亵渎的地方，不能，这是联邦军队的传统，我们已经有太多生命永远地留在了荒凉的外星
但这不是道德的问题...卡尔绕过他们，伸手放在了裹尸袋的拉链上：“那你们检查过遗体吗？”
不等所有人反应，卡尔唰啦一下，把裹尸袋给拉开，在拉开的瞬间，跟在卡尔身后的陀古萨感觉心中一震，一股寒意从后脊直冲脑门，因为他很确定自己看见了一双眼睛——一双漆黑的，没有闭上的眼睛。陀古萨这一生见过无数的死者，死不瞑目有无数，但，随着光线的照入发生瞳孔反应，并且眼珠还转了一圈的死者，他这辈子没见到过！
“我从进入这里前就感觉到你们的恶意，不加掩饰地！让我无比好奇，为什么尸体还有思想，为什么人的精神里混杂着其他东西！”
卡尔将拉链一拉到底，明亮的光线照了进去，让陀古萨，以及周围所有因这举动惊怒不已的人都瞬间面容失神的，是随着拉链的开启，在血污之下是格有整整四只手的人，于胸口四手交叉，面容也因为这突变而警觉起来。以及更关键的，在裹尸袋内这人还怀抱着一把莫里塔步枪！
“现在，一切都说得通了。”
这“尸体”一下蹦起来，如同折腰的虾米！但在他握住武器前，卡尔耳边传来一声枪响，几乎要把他震聋，而“尸体”的脑袋在他眼前炸开，红的白的碎得满墙都是。
是陀古萨，他已经闪电般地从腰间拔出了他那把联邦制式重型左轮，比变种人还快几倍，点四五轰入脑门也将卡尔从某种危险的地界救了出来。施展了这套传承自九课的拔枪术时，他一个箭步把卡尔护在身后并大喊一声：
“有敌人！躲在裹尸袋里！”
这身呼喊，或者说随着那一声枪响一切就已经变化了，在医生和伤员们还不知道什么情况时，裹尸袋，几乎所有的裹尸袋都炸雷一般激烈蠕动了起来！一只只手掌的形状从袋子表面烙印而出——裹尸袋的材料采用了宇航服同款的太空尼龙，等闲无法撕碎，所以这反而成为了这些家伙的阻碍，他们必须伸手摸到拉链的位置和卡尔一样拉开才能出来，这给了人们反应的时间。
被挤到后面的卡尔单手按在太阳穴边，他手上毫无武器，刚才有多帅气眼下就有多狼狈：“陀古萨，几乎所有的裹尸袋，里面全都是目标！他们就是用这种方式进行突袭的，不要放过他们！”
枪声响起，裹尸袋中鲜血飞溅，陀古萨当然不会放过，但问题是他独木难支，手里只有一把左轮的他连连射击，在最后一颗子弹将一个拉开一半的裹尸袋给击倒时，他快速地甩开弹巢，但装填的速度远赶不上那些变种人爬出来的速度——是的，变种人，除了这个称呼，还有什么可以用来形容这样丑恶的变化？人类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难道这就是一切的根源？
“人联的情报再度证明了一切，他们早就告诉了我们，如果我们能够加以理解，如果...难道这就是那位领袖所说的，我们所未见识到过的，降沉宇宙的残虐之处？”
卡尔喃喃着，而陀古萨一把将他撞开，从裹尸袋里爬出来的变种人中已经有人举起了枪，这位特工一边大喊着要卡尔趴下，他堪堪将枪口与变种人一同相对，但即便付出如此努力，也只能同时将手指的力量传导到扳机。
快，必须更快地完成射击，生死只在瞬间——他的一生已经有过许多次这样的生死擦肩而过，而每一次也都一样，他脑子里总会想起妻子，还刚会走路的女儿，不知道她们在联邦上海过得如何...早该听少佐的话，换一把自动手枪了。
枪声再度响起，但是来自他的手中。变异人如同忘记了扣扳机这回事一样最终也没有按下，不仅是这一个，整个房间里的怪物好像都按下了一瞬间的暂停键，纷纷停下了手里的事情在原地发呆了刹那，也正是在这一瞬间，陀古萨感觉到自己，以及他可以肯定身边的所有人全都听到了卡尔部长的声音。
“我是卡尔·詹金斯，外星人存在着模仿人类的个体，以此混入我们中间。你们可以分辨出他们，跟随我的指引，凝视他们与人类不同的思想！”
心灵幻境，就和电子脑的骇入一样，陀古萨眼前所见的每一个人似乎都蒙上了一层色彩，这是他们在与卡尔长官共享视觉，普通人身上呈现一层白色，而变种人无一例外都有着淡淡的灰色，有了这层滤镜，自是一目了然！
“杀掉这些东西，为了你们自己——也是命令，我，卡尔·詹金斯命令你们干掉他们！拉响警报，入侵已经进入到指挥壁垒内部...快！”
众多的变种人从裹尸袋里破开出来，但它们状态有些不太对，表现地十分迟钝，拿着武器却忘记开枪，迈出左脚然后又是左脚，最后失去平衡摔倒在地上，凌乱的射击不仅偏离地厉害，还有些变种人不由自主地调转枪口，射击自己的同伴！
抓住这个机会，幸存者可以逃跑，而接到警告的守卫可以赶来，以及，最关键的，幽灵小队已经对他的命令做出了回应，自己成功争取到了时间！
卡尔的手指点在太阳穴的边缘，他的意志如同投入水中的巨石掀起的激波，浪潮将这些小小的精神涟漪给盖过，波涛卷的很远，他能撑住，这些敌人所能造成的威胁，就到此为止
然，就在此时，卡尔忽有感应——如同意志撞上了另一道激波，那般同样强烈的感应，唤醒了他尘封已久的记忆。
“这...怎么会？你不是死了吗？”
卡尔的目光投向医疗中心外，在他的视线边缘，中央电梯柱的升降机开启舱门，在联邦军人的注视下。
一台巨型三足机甲的头部缓缓从舱门口探出，一道强光，照亮了周遭的一切。
“统帅阁下，这，就是卡尔·詹金斯给我传达的最后画面，他没有死，但他不愿将后续的经过传递给我，似乎，对他来说是难以接受的。”
伶舟子兰摘下头上的记忆速写套件，通过脑电波读取，一幅幅不太连贯的速写画面传递到了台上人的眼前。无论是天域内部的结构，还是凌乱的战场，奥利维亚的眼睛最终停在了画面上裹尸袋里四只手的变种人身上。
星辰间的闪光还在继续，无数的信号，情报与请求化作奥利维亚眼前光幕上的投影，人联统帅义体的目光看过这一切，最后又回到记忆速写的那一幕。
义体的眼皮不经意地眨了一下。
ps：这本书，自从2020年八月开始认真写，对号角来说它其实就是疫情时代的产物。如今，并不是说疫情结束了，只是前疫情时代已经和2022一起离去，后疫情时代将随着2023到来...它会是个怎样的未来？对我，对本书会有怎样的影响？
我不知道，但它们都已经是我们生命永远的一部分，无论无论错误还是正确，痛苦还是快乐，岁月不可避免地流逝。愿我们都能有所得，有所成长。
元旦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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陀古萨一路尽可能想跟上卡尔长官的动作，但他对于太空低重力的适应还是远不如卡尔。这位联邦部长一生大多数时候都表现地不紧不慢，他最标志性地表情就是那意味深长的胸有成竹，而此时，这份表情已经在他脸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高度的严厉——上一次见到这神情还是在进攻特勤局基地的时候，会没事的吧，毕竟上一次不也好好解决了？
这里是指挥壁垒，由于庞大的天域本就是一堵太空长城，内部各个区块也以壁垒来称呼。陀古萨也是和少佐他们刚上天域，为了方便记忆他直接把这座要塞想象成一个汉堡，最外面对敌人有炮组的那一层就叫战斗壁垒，最后面带着引擎的那一层是工程壁垒，两块壁垒中间以巨大的应力支撑柱连接维系一如固定的牙签。
而指挥壁垒就在中间那些应力支撑柱间搭建的一个独立区块，在最中心也就是最安全的位置，凌空耸立如同汉堡里夹着的中层汉堡肉，上下两端则是通过名为中央电梯柱的大型升降设备与陆战队军营和工业区连接。
在还没有遭到攻击的时候，通过架设在空中的轨道快列指挥壁垒能够快速地抵达全要塞的任何地方，但如今，两根电梯柱成了指挥壁垒对外连接的唯一希望，不过坏消息是——军营和工业区都遭到了入侵，战斗还在继续，夹在中间的指挥壁垒成了一座孤岛。
而好消息是，由于刚才出现的大停电，代表主要动力系统与指挥壁垒离线，所以两根电梯柱也没有电力运作了，敌人上不来了自己安全了，真是个好...好个屁！
指挥壁垒发生大停电，似乎是与一艘内部发射的外星飞船直接撞上了工程壁垒的供电系统有关，失去了外部电力供应，只能转为壁垒内部的小型介子应急反应堆运作，但介子反应堆虽然体积够小但功率其实也一样，只能用来维持生命系统的运作，而耗能巨大的人工重力场被减半，灯光变得一片昏暗，各舱室的电磁锁全部开启，内部列车也随之停运。
但愿天域系统还有足够的电力可以分配给防御系统，而中央电梯柱那边——敌人能不能进来尚且不好说，关键是外部的援助部队无法汇合，指挥壁垒的防御工作就只能交给少量的机动步兵与其他守卫了——
“我们唯一的希望，就在于外面的舰队快点反应过来，向天域派出援军...不过太空战还没有结束，眼下只能靠自己，我们需要时间，至少要撑住十个小时。”
通往医疗中心的舱室灯光是应急的浅红色，绿色的告示在地板以箭头的方式进行着指引。在奔行的赶路期间，声音直接在陀古萨的脑中响起，他愣了一下，在人联待久了有段时间没有感受过部长的心念传讯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只要中央电梯柱没有被突破。”陀古萨开口，他没来得及穿戴机动部队的动力装甲，部长将斯泰图上将配属自己的宪兵指派去加强防御，他们两个单纯以便装快速向医疗部门前进，争分夺秒，“瑞哥上校的部队就在下面，它们不会那么轻易的成功的，长官。”
“在天域遭到撞击前，要塞被入侵也被认为是不可能的，但它发生了...我现在担心的，是洛利戈有超出我们想象的手段。”
他们没有走大道，而是一条寻常人根本不知道的近路。卡尔长官是一名天才，这事陀古萨深信不疑，没有任何的引导，他把天域的结构牢牢的记在脑海里，他们许多次通过维修通道或者其他用途的近路来拉近距离，许多很明显根本不会存在任何图纸上，有些道路更是卡尔推导出来的，能够通行完全在陀古萨的意料之外。
通往医疗部门还需要经过一个电梯，他们打开了电梯井，这里的磁力升降轨道曾经布满高压电流，并且深邃无比，而这时卡尔长官愣了一下，意外地停在原地。
“就在下面了，长官。电梯井阻碍了信号，但再靠近点我就能和少佐取得联系，她们应该已经做好撤离的准备了。”
陀古萨轻轻一跃，低重力就这点好处，就算他穿着防弹衣也能单手牢牢地抓住钢缆，另一只手伸向卡尔长官。因为就算詹金斯面上不表现，本质作为一个文职，除了跑得快，对于这样的战术动作其实也是发愣的。
虽然略显尴尬，但根本不会的卡尔还是让陀古萨抓住自己的手慢慢滑下去。几十米深的电梯井穿过一层又一层，不过随着临近，卡尔突然开口。
“陀古萨，几个小时前你和我一起来过医疗中心，不是吗？”
是的，当时我们是跟着第九舰队，具体地说是启明星号舰长艾薇儿上校护送卡门将军来的医疗站，您当时还具体询问了一些关于我们在人联的情况。不过之后我们又跟随您处理了k10部队的事，直到天域遭到攻击...有什么事吗？
“当时的医疗中心内没有多少人员，撞击虽然涉及到了指挥壁垒，但不至于短时间送来几百号人员吧？”
简易索降平稳地落地，打开了电梯安全通道，通明的灯火照入眼中。陀古萨若有所感，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摸向了腰间，但卡尔却竖起一只手来，示意平静。
“和你的队友联系，让他们马上护送卡门离开医疗站，就算这里没有意外，也不安全了。”
天域指挥壁垒的医疗中心是一个庞大的建筑，但就算内部空间再大，短时间内涌入数百名伤员也会显得拥挤和混乱。白大褂的医生来来去去，不断有担架和推车被带进来，虽然净化系统不断运作，空气里还是弥漫着一股隆重的消毒液和血腥气——医疗中心比想象中忙碌，而这里也有着充足的能源保证，就连局部人工重力场也在完整运转，毕竟即便是在如今的外科手术，也是标准重力下更方便进行。
有许多联邦军人，有些大概真的是在碰撞中受伤，还有的是战伤。医生们正在给一些士兵从骨肉里取出破碎的晶片，这些小小的东西不仅锐利地像剃刀，动能也极大，能够正面击碎人的骨骼，而爆炸的晶片碎渣最细小的能够渗透进血管，最后在心脏与大脑处形成危险的血栓。
这种恶毒的武器就算只是命中都会带来生命危险，而这份情报还是人联给予的，多亏他们，用来处理血栓的手术机正在运作，陀古萨亲眼看到机器将纤细的丝线注入人体，抽取的血液在离心机下分离出盐分一样晶莹的微粒。
这令他感到很不舒服。
这里看起来还能维持住秩序，医生们也都在奋力工作。这和陀古萨记忆里的战地医院有些不一样，不论怎么说，联邦在战地医学上十分先进，应对外伤的手术机器人能够像流水线一样工作，一个医生一台机器能看管十几个伤号，在他们行进时，迎面来了一名中校制服的医疗官，他正按着耳边的通讯器：
“我们需要更多的人造血，从库房里调五十个单位...还有十八个人必须被截肢，我们储备有足够的义体，但没有人工神经连接师——我需要实验室里的那几个波塞冬集团的义体医生来给我们帮忙，我知道他们正在看顾一名将军，但难道这些士兵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舱门打开，一些士兵们正把一些灰色的裹尸袋运进来，就放在过道的两边，这令中校十分生气，指责道：
“我说了很多次了，战死者的遗体送到地下一层的冷冻库里，你们已经把它们摆满了各个科室和全部的走廊，这样我们怎么开展工作！”
一名领队的守备部队军官对此非常抱歉，但他没有办法：“长官，冷冻库那边根本进不去，似乎是门锁卡住了，但从中央电梯柱那边还送来了不少伤员和遗体，我们不能就把他们摆在电梯口的通道，这对防御部队的士气打击太大了...”
“那就去解决冷冻库的事！卡住了就找个人去修，以及，电梯下面怎么回事，伤员我接受，他们就不能在战后再收敛遗体吗？”
这话让陀古萨为之一愣，他连忙看向卡尔长官，在心中默念——
“我接到的报告说电梯柱不是已经失去能源，上下联通被切断了吗？”
这话却从卡尔长官的口中直接地说了出去，这吸引了那名中校的注意。卡尔部长的出现，尤其是他身上的徽记一下吸引了军人们的注意，军官立即向他敬礼，但因为忙碌而臭着脸的医疗官却依然不甩脸：“军情局来这里干什么，不是伤员就离开这里，我也没有任何兴趣协助你们搞任何调查！让开，不要挡着伤员转移通道！”
和医疗官相比，守备队军官要更加慑于军情局的恶名而服从，他小心地整理言辞，确保自己没有任何有悖于联邦利益的地方后才开口。
“在半个小时前短暂失去过能源，但下方的战斗部队重新连接了线路，并正在通过升降机不断向后方转运伤员。”
在军官的描述中，一线还能够守住正是因为与指挥壁垒的流通没有断绝，这给了后方士气与实力的支持。在战况最紧急时，是指挥壁垒的部队随着升降机下到营区层才稳住了局势...医疗中心因为其特殊性，距离中央升降机就在一条主干道上，从这里正有装甲车辆直线地在不过三百米的路途上进行输送。透过医疗中心外开的舱门，在巨大的穹顶下依稀可见远方升降机上升的指示灯闪烁，以及道路上奔行的车辆与人员，高跷战斗机甲身上射出的探照灯甚至照耀到了卡尔的脸上，聆听着这份报告，他面容十分沉静，似乎只是意料之中。
但他绝不是把这一切全都当真——部长点了一下头，若有所指地说了一句：“中央升降机的电力与指挥壁垒是并联的，连指挥中枢都失去了电力，下方的部队是怎么在混战中联系上工程壁垒，保住并转移电力线路的呢？他们既然能做到一次，那么能不能再努力一点把指挥壁垒的电力给重设起来？我们连上层的守备力量都派遣下去提供帮助了，不会兵力不够吧？”
这...一连三个问题，一名普通军官怎么知道，但既然有电力输送上来，难道你不用吗？长官您这也太强人所难了，保住了中央电梯就保住了一条生路，下方部队无论如何也都是拼尽全力了！
那，再来一个问题：“输送上来的伤员，都检测过身份了吗？可以确认是我们的部队吗？”
这个问题，让周围的伤员都有些听不下去了，在卡尔问话的旁边，病床上是一名因冲击摔伤的参谋军官，虽然只是一名少校，但他拿起了自己的兵籍牌举在卡尔的面前：“长官，我想这个足以证明我的身份，如果不够，我想医生可以证明我生物特征上无可置疑的人类身份，我不是外星人！”
军官也迟疑了一下：“难道您觉得会有外星人假扮人类？我们是接到一些友军误伤的报告，但如果说有我们的部队投靠外星人，这恕我不能相信。”
他们小心地看着卡尔，天域遭到两轮突袭已经不是秘密，军情局展开对奸细的搜查并不奇怪，但一线部队不喜欢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更别提，每个人都知道军情局长是个esp，他现在可能正在读你的脑子，千万不要有叛逆的想法啊！
但卡尔根本没有在乎他们的小心思和情绪，他这次将目光看向了堆在墙边的那些裹尸袋——就像医疗官抱怨的，它们贴在墙角几乎垒起了一层。军人是绝不会如此对待自己同袍的战友的，但现在情况紧急。在运送伤员的同时还运送来数百具裹尸袋的理由也很充分，据说下方暂时稳住了局势，他们不能把死者留在会被外星人亵渎的地方，不能，这是联邦军队的传统，我们已经有太多生命永远地留在了荒凉的外星
但这不是道德的问题...卡尔绕过他们，伸手放在了裹尸袋的拉链上：“那你们检查过遗体吗？”
不等所有人反应，卡尔唰啦一下，把裹尸袋给拉开，在拉开的瞬间，跟在卡尔身后的陀古萨感觉心中一震，一股寒意从后脊直冲脑门，因为他很确定自己看见了一双眼睛——一双漆黑的，没有闭上的眼睛。陀古萨这一生见过无数的死者，死不瞑目有无数，但，随着光线的照入发生瞳孔反应，并且眼珠还转了一圈的死者，他这辈子没见到过！
“我从进入这里前就感觉到你们的恶意，不加掩饰地！让我无比好奇，为什么尸体还有思想，为什么人的精神里混杂着其他东西！”
卡尔将拉链一拉到底，明亮的光线照了进去，让陀古萨，以及周围所有因这举动惊怒不已的人都瞬间面容失神的，是随着拉链的开启，在血污之下是格有整整四只手的人，于胸口四手交叉，面容也因为这突变而警觉起来。以及更关键的，在裹尸袋内这人还怀抱着一把莫里塔步枪！
“现在，一切都说得通了。”
这“尸体”一下蹦起来，如同折腰的虾米！但在他握住武器前，卡尔耳边传来一声枪响，几乎要把他震聋，而“尸体”的脑袋在他眼前炸开，红的白的碎得满墙都是。
是陀古萨，他已经闪电般地从腰间拔出了他那把联邦制式重型左轮，比变种人还快几倍，点四五轰入脑门也将卡尔从某种危险的地界救了出来。施展了这套传承自九课的拔枪术时，他一个箭步把卡尔护在身后并大喊一声：
“有敌人！躲在裹尸袋里！”
这身呼喊，或者说随着那一声枪响一切就已经变化了，在医生和伤员们还不知道什么情况时，裹尸袋，几乎所有的裹尸袋都炸雷一般激烈蠕动了起来！一只只手掌的形状从袋子表面烙印而出——裹尸袋的材料采用了宇航服同款的太空尼龙，等闲无法撕碎，所以这反而成为了这些家伙的阻碍，他们必须伸手摸到拉链的位置和卡尔一样拉开才能出来，这给了人们反应的时间。
被挤到后面的卡尔单手按在太阳穴边，他手上毫无武器，刚才有多帅气眼下就有多狼狈：“陀古萨，几乎所有的裹尸袋，里面全都是目标！他们就是用这种方式进行突袭的，不要放过他们！”
枪声响起，裹尸袋中鲜血飞溅，陀古萨当然不会放过，但问题是他独木难支，手里只有一把左轮的他连连射击，在最后一颗子弹将一个拉开一半的裹尸袋给击倒时，他快速地甩开弹巢，但装填的速度远赶不上那些变种人爬出来的速度——是的，变种人，除了这个称呼，还有什么可以用来形容这样丑恶的变化？人类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难道这就是一切的根源？
“人联的情报再度证明了一切，他们早就告诉了我们，如果我们能够加以理解，如果...难道这就是那位领袖所说的，我们所未见识到过的，降沉宇宙的残虐之处？”
卡尔喃喃着，而陀古萨一把将他撞开，从裹尸袋里爬出来的变种人中已经有人举起了枪，这位特工一边大喊着要卡尔趴下，他堪堪将枪口与变种人一同相对，但即便付出如此努力，也只能同时将手指的力量传导到扳机。
快，必须更快地完成射击，生死只在瞬间——他的一生已经有过许多次这样的生死擦肩而过，而每一次也都一样，他脑子里总会想起妻子，还刚会走路的女儿，不知道她们在联邦上海过得如何...早该听少佐的话，换一把自动手枪了。
枪声再度响起，但是来自他的手中。变异人如同忘记了扣扳机这回事一样最终也没有按下，不仅是这一个，整个房间里的怪物好像都按下了一瞬间的暂停键，纷纷停下了手里的事情在原地发呆了刹那，也正是在这一瞬间，陀古萨感觉到自己，以及他可以肯定身边的所有人全都听到了卡尔部长的声音。
“我是卡尔·詹金斯，外星人存在着模仿人类的个体，以此混入我们中间。你们可以分辨出他们，跟随我的指引，凝视他们与人类不同的思想！”
心灵幻境，就和电子脑的骇入一样，陀古萨眼前所见的每一个人似乎都蒙上了一层色彩，这是他们在与卡尔长官共享视觉，普通人身上呈现一层白色，而变种人无一例外都有着淡淡的灰色，有了这层滤镜，自是一目了然！
“杀掉这些东西，为了你们自己——也是命令，我，卡尔·詹金斯命令你们干掉他们！拉响警报，入侵已经进入到指挥壁垒内部...快！”
众多的变种人从裹尸袋里破开出来，但它们状态有些不太对，表现地十分迟钝，拿着武器却忘记开枪，迈出左脚然后又是左脚，最后失去平衡摔倒在地上，凌乱的射击不仅偏离地厉害，还有些变种人不由自主地调转枪口，射击自己的同伴！
抓住这个机会，幸存者可以逃跑，而接到警告的守卫可以赶来，以及，最关键的，幽灵小队已经对他的命令做出了回应，自己成功争取到了时间！
卡尔的手指点在太阳穴的边缘，他的意志如同投入水中的巨石掀起的激波，浪潮将这些小小的精神涟漪给盖过，波涛卷的很远，他能撑住，这些敌人所能造成的威胁，就到此为止
然，就在此时，卡尔忽有感应——如同意志撞上了另一道激波，那般同样强烈的感应，唤醒了他尘封已久的记忆。
“这...怎么会？你不是死了吗？”
卡尔的目光投向医疗中心外，在他的视线边缘，中央电梯柱的升降机开启舱门，在联邦军人的注视下。
一台巨型三足机甲的头部缓缓从舱门口探出，一道强光，照亮了周遭的一切。
“统帅阁下，这，就是卡尔·詹金斯给我传达的最后画面，他没有死，但他不愿将后续的经过传递给我，似乎，对他来说是难以接受的。”
伶舟子兰摘下头上的记忆速写套件，通过脑电波读取，一幅幅不太连贯的速写画面传递到了台上人的眼前。无论是天域内部的结构，还是凌乱的战场，奥利维亚的眼睛最终停在了画面上裹尸袋里四只手的变种人身上。
星辰间的闪光还在继续，无数的信号，情报与请求化作奥利维亚眼前光幕上的投影，人联统帅义体的目光看过这一切，最后又回到记忆速写的那一幕。
义体的眼皮不经意地眨了一下。
ps：这本书，自从2020年八月开始认真写，对号角来说它其实就是疫情时代的产物。如今，并不是说疫情结束了，只是前疫情时代已经和2022一起离去，后疫情时代将随着2023到来...它会是个怎样的未来？对我，对本书会有怎样的影响？
我不知道，但它们都已经是我们生命永远的一部分，无论无论错误还是正确，痛苦还是快乐，岁月不可避免地流逝。愿我们都能有所得，有所成长。
元旦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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