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各面局势,与政治操作
暗门开启的消息几乎是在同时就传到秦岭要塞的指挥部，但在此之前，秦岭要塞的总指挥官此时还在接收来自各处的战斗报告——
这场战争并没有只局限于18号地下城。
作为此次作战行动的制定者，罗曼诺夫中将在行动开始的数个小时后，认识到了自己对敌情的低估。卫军指挥官的战情室内不断传来的告急已经响彻了十几个小时，将军一直在进行处理，没有片刻离开过这张控制台。这样高强度的指挥工作让被邀请来联合指挥的陈司令员都有些支撑不住——人联在这里为全球防御组织也一同部署了一间指挥室，并且共享情报，因此这里也到来了许多防御组织的参谋人员，让战斗的紧张气氛极大地提升，也让工作量变得有些难以承受。
“人联指挥官，五号地下城发来支援请求！我们在本地驻守的9个团与外星人持续作战，减员近半，部队十分疲惫，如果没有预备力量他们就要支持不住了！”
“警报！七号地下城的供水系统遭到爆破，有大约两只触手顺着我们的地下水路出现在了七号地下城...攻击出现在居民区，驻守部队报告那里还有许多没有撤离的民众。”
陈司令员咳嗽一声，神态上难掩疲惫：“本地的兵力足够应对吗？”
“七号城驻扎了一个强化装甲师总计三万人，全都装备了人联提供的双尾蝎和重装甲车，他们正在集中向触手发起攻击——”参谋大声地报告着，“但现在的问题是供水系统的崩溃让大量水流正在涌入七号城！洪水带来的破坏超过了敌人的攻击，并且外星人正在以水流做掩护，伤亡持续扩大...”
上将看向了隔壁指挥台，如人形计算机一样站立不动，只有一双眼睛在不断闪烁的人联指挥官。激烈和寂静，两边形成了鲜明对比：“罗曼诺夫将军，你都听到了，我们的人处境艰难。”
“卫军大部分机动力量都在执行地底阻断作战。”
中将的眼睛闪了一下，开口说道。所谓地底阻断作战，便是战况发生变化后进行的全新战术目标，也就是阻止阿尔法的地下投送。
这场战斗阿尔法并没有按照一开始的计算，直接利用人联的地下交通网络进行运动——或者说，原本一开始是这样的，在卫军的诱导下阿尔法军队早期从通道内涌入，结果就像计划中一样，被有准备的自动化火力，陷阱与伏击兵力重创。但战争果然是不按任何计划发展的，在其中某一个阶段，也许是探路的兵蚁损失到令豫光警觉，又或者它们收集到了足够的情报，阿尔法开始有意识地避开人联留下的通道。
而是自己进行开拓！
没有人想到，包括计划的制定者罗曼诺夫也没有。再聪明的战略家也不能凭借想象来揣测敌人的实力，而阿尔法向人联展现了它们作为一个老牌文明的实力。人联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那些如同血管一样，从鲎形船上生长出来的触须居然能够扎入地面，破开岩石和厚厚的土层如同树木的根须一样深入到地下几百米，几公里！这些管道拥有自行的生长能力，更有甚者，这些管子也许本身就是有生命力的，在原理人联通道外的土层中蜿蜒而下，导致卫军最终发现时，大量敌人已经顺着管道侵入到了地下。
战斗以打乱所有部署的方式打响在了原本没有设定为战场的地方，尽管卫军指挥官们做出了及时调整，但战场上的意外无可避免地造成了巨大的伤害。首先是原本预定保卫18地下城的兵力被调走接近一半来保护其他地下城的平民，因为异形突然出现在这些城市造成了重大的伤亡。阿尔法没有平民的概念，所到之处只有彻底的毁灭，而地下城本就是避难所，除了此前往其他要塞转移的人口，他们还能往哪避难？尽管所有地下城都有大量驻守兵力，但没有通过抽调的卫军机动兵力来当救火队员，防御组织的军队在面对阿尔法时是什么结果，无需多言，勇气无法弥补技术的代差。
但这最终的结果便是，阿尔法依然将主要精力放在抓获它们豫光的18号地下城，而作为原计划最核心的所在，因为机动兵力被调走而陷入苦战——但罗曼诺夫将军并没有把支援部队调回来，因为只有当外星人将注意力放在18号城时，其他地下城的压力才能减少，让卫军有能力保卫数千万平民。而至于关键的18号城...中将只能相信当地的军队有能力凭借工事顽强坚持住了。
噩梦般的八小时，敌人的攻击随时可能出现在任何一处不设防的地方，但由于同一时间向着地下钻探的管道实在太多，地震感应器都无法准确识别位置。有时刚刚解决一处，另一边就冒出了新的管道——每条管道都能投放数以万计的兵力，如果不能在最早时间将其掐掉，敌军便会释放从步兵到机甲等全套的装备，到时就需要一支起码完整的重步兵团或者装甲集群才能应对的，而这，超出了卫军可用的兵力上限。
因此便有了阻断作战，抽调小股精锐和地下掘进工具，并动员起大量的无人化作战设备，以掘地对付掘地的方式向底层中生长的管线发起攻击。无论是爆破，还是直接攻击，地层当中爆发的血战激烈而残酷，卫军的精英龙骑兵们必须和无穷无尽的对手在极为狭窄的地道里交火，一旦爆破发生垮塌或者他们的地下掘进工具出现损坏，那么注定有去无回——战争进行到现在，数百次的阻断行动防止了大量地下城的沦陷，但也将中将手中可用的人力压到了极限。
但，他不能因为这个理由对平民的死伤视而不见，所以还是回应了要求：“地下水利管理系统遭到破坏，无法直接关闭七号城的水网，我派遣了一支工兵部队前去爆破，将水流引导至泄洪区，但主要防御工作依然需要防御组织自己承担。”
“有人联的支持就足够了，我们的战士不怕死，他们一定能守住。”
陈司令员点头，他们另外安排了一些事，比如地下的工业区和物流正在因为各地区的战斗遭到破坏，虽然城市里多有储备，但往往无法有效调取，在某些已经击退敌军的地方需要让体系重新流动起来，否则，挨饿还可以用应急食品顶一下，没有弹药与药品可是要死很多人的。
说是协商，只是司令员从罗曼诺夫这里得知什么时候能到达而已，他们没有能力处理这样规模的调动。只是在基本得到结果后，司令员到底还是没忍住。
“人联军队制定了这场计划，但到底没有按照预想地进行，因为这个问题，我们付出了很大的牺牲！”
这位老人有理由感到愤怒，引狼入室的计划在执行前他便看出了很多问题，无论人联怎么解释，都无法回避一个基本的问题：“在制定这个计划时，你们一开始就将地下城当成了战场，究竟有没有想过这里还有上亿人？人联这是把这些人都当成你们取胜的成本了吗？！”
在这战斗情报还源源不断到来的时刻，出现这样一声质问属实令人意外，许多人都只当做没有听到——原本是这样，但在不断发布命令指挥的同时，指挥官并没有回避，也没有默认。
“是的，计划出现了纰漏，敌人的攻势超出预计地猛烈，损害很大，高于防御部署的上限。”
不知道这位人联将军这次分出了多少思维来回答，不过他的表现很明确：“但计划的执行本身没有问题，敌人客观上拥有这样的能力，即便我们不采取诱敌深入的方式，也无法做到御敌于外。它们终究会打进来，并且它们确实是主动打进来了。”
这点，其实每个人都知道。这场战斗的主动权此前一直掌握在外星人手上，这个计划唯一的问题只是在于让阿尔法按照我们设想的路径行动这点失败了而已，但就算失败，其实也是人联争取主动来赢得胜利的举动。正因为主动放它们进来才提前疏散了大量人员，做了足够多的战斗部署，并一直支持到现在。
就这点，无甚指责。
“我不否认这点...就当老头子我刚才有些情绪发作吧！战斗还在继续，所有人都专心事务吧。”
在道理面前，陈司令员也不打算再多说什么，只是他们心里仍然憋着一股不满，而罗曼诺夫看出了这份不满。
所以中将追加了一句。
“并不是将人作为取胜的成本。”
他摇了摇头，不是人，而是这一切——他的眼神是这么告诉对方的。
“只是在涉及种族间存亡的大战下，任何人都不可能置身事外罢了。在这种战争里，没有平民可言——我理解各位的心情，但这事实上是各位才第一次经历这样的战争，这与你们历史上的完全不同，需要一个理解的过程。”
“这...”
老将军不由得有些倔脾气涌上来了：“你的意思是说我们不懂战争？”
“是的，你们确实还不懂眼下这种战争，没有谈判，没有选择，没有余地。”罗曼诺夫直言，话不好听，但他的言语中却没有任何讥讽或者其他感情，只是平铺直叙，“但你们以后一定会懂的。”
且不论对方究竟会怎么想，有什么样的反应，中将似乎又回到了沉默指挥的状态。不过没一下，就在陈司令员甩脸忍住脾气，找了个椅子捏着眉心缓解疲劳的时刻，战情室内突生异变。
一向沉默着指挥的人联军官们突然“活”了过来，他们周身的全息数据投影正在疯狂闪现，似乎有大量数据突然涌现一般，而这些人脸上也都纷纷露出欣喜的表情。以快七十岁的身体熬了十几个小时的陈司令员勉强支撑起了，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自己不能错过。指挥室的灯光，突然变得暗淡了起来，突然的暗色调中从上方投射下一束蓝光落在指挥台上，一个背对着老人的人影赫然显现，房间里也响起了他的声音，尽管看不到正脸，但所有人联军官的姿态来看是个大人物。
“暗门计划已完成启动，18号地下城即将展开夺回作战——以高议会的权限，罗曼诺夫中将？从现在开始，要塞系统直接向我负责...我需要你的确认。”
许多事，从来急。
军事行动是多个层面的，就像当伊蕾娜开始释放自己力量的同时，马库斯和先选组的精英战士们已经接到了此行的vip目标——消息已经确认，jd和游骑兵一伙已经被成功救下，但就从状态来看他们遭受了一场苦战，损失惨重的血战，但最终依然活着，并在最后的关头被马库斯他们所救下。
这听起来并不公平，遗落在城区，还在艰难奋战的部队肯定不止jd他们这一支，但是他们就能得到一支人联最强战力的帮助，乃至于被人联领袖目光亲自注视，凭什么？不凭什么，因为这混沌世界确实是不公平的，就好像为何灾祸来临，靠近大门的人就能逃脱得救一样，这无处说理，纵然是李悳，他建立的人联已经竭力避免人类过往以来种种弊病，但有些事情依旧是无法改变的。能够俯瞰整个人联的李悳，眼里也有远近亲疏。
更何况这其中还有许多他有意为之的调遣。
“自人联建立到如今，老锡拉人分别位居三大部门领导职责，而安雅女士是他们唯一相认的，可代表全体老锡拉总领事务的人选，是维持人联稳定的压舱石。马库斯是军中英雄，一面让人心不倒的旗帜，而这两者是为夫妻。而作为除恩斯格亚当香月博士外最有可能成为工研部顶梁柱的巴德是他们好友，就算是赋闲的多姆也是人联特战司令部总教官，运动明星科尔在民间的巨大声望都是维持人联各界团结的重大理由。”
“人联何以团结？足兵足食民信？这些固然是我所要做的，但除去那些概念上的，在早期还立足未稳时正因为众多公众人物表现出的对人联的向心力凝聚了从众的人心，因此我不再需要一个自己的归一教，或者残酷的暴力来将几个不同星球，文化的人强行黏在一起。只是不论muv主星的煌武院悠阳等人，还是特区地球的艾丽会长等人影响力还只停在地区，老人员的价值长期来看无法取代。”
就算是公正的领袖眼里，有些人也比其他人更加重要，这反而不是偏心，乃是客观需求。
“所以马库斯和安雅的独子必须被保全，这是获取他们忠诚的必要。”
那为什么还允许jd这小子参军呢？这固然是尊重个人的权力，让人相信是自己做出的选择永远是上上之选。而李悳也确实存着让jd深入参与人联社会，由此也激发起其父母对人联的责任心，毕竟对父母来说有什么比为孩子创造更好环境更重要的事情呢？
眼下陷入危险的战场固然存在重大意外的风险，但只要安排得当，安雅已经调动全部理事会力量支援战争，一贯对自己有意见的马库斯也主动低头，护子心切同样是积极性的一种表现。至于人员安危，李悳并非什么都没做，否则也不会用机缘安排让jd他们加入战斗力强的游骑兵，即便是此前的战斗中，与他们自己没有察觉的情况下李悳也通过遥控城市物联网设备为他们阻碍敌军。
只是确实太过危险，游骑兵的战力自己清楚，这样都损失惨重，证明并非万事皆能由自己掌控。如此，李悳觉得自己该改换一下思路了，jd一个独子容错率太低，应当让我们的两位元老多一些子嗣...在整个人联范围内持续鼓励生育，增加人口是已经在做的事，塑造让高层以身作则的民间舆论？但仅仅是这些还是不够的，自己应当给安雅更多的假期促成家庭的和睦，但不适合眼下，战后是一个选择。
“即便是战后，也未曾少过事端。第五地球与联邦可能会有持续的冲突，而第三地球并入人联也是一等大事，仍有如此多的事务，需要时间来解决...但降沉宇宙能给我多少时间呢？”
有些话，李悳谁也不会说。在得知jd等人获救后，他立刻抛下了巴德，允许对方去接管本地的军工部门便去会见本地的军事人员了——只是一道权限，而巴德倒是很开心终于不用陪着自己了。而人联...特使，登上了一架战斗车辆也开拔向前线，在一处临时营地处，他见到了此行的目标。
此时，外界依然战火纷飞，飞行的战斗无人机如战机和炮艇般呼啸着飞过头顶，在狭窄的地下城空间里它们替代了那两者。锡拉是人联自动化科技的集大成地，此次暗门开启也带来了大量的此类重型战斗装备——和卫军目前现役的各类兵蜂一眼看过去就不一样，这些名字里带“t”，也就是测试含义的武器是被设计用来与空骑士/龙骑兵这样的战斗单位相配合的非消耗品装备，为与兵蜂做一个区别，它们的设计者赋予了一个全新的名字。
“tx-30‘德尔’浮空战斗平台”，忽略巴德烂俗的取名，可以叫这些东西守护者浮游炮。这东西伸展开直径可以达到两米，全重更是达到了三吨，装备有蜂群导弹和一门40毫米零素质量投射炮和一门同轴沙暴机枪，可以攻顶摧毁主战坦克，其本身就是一个飞行的坦克。一对离子喷射器其实带不动这东西的身躯，但浮游炮的特点在于其完全运用了零素核心科技，来将重量与开火的后坐力削减到原本的不到百分之三十，而因为有足够的体积，因此也装上了更强的火控与主动雷达。
等离子引擎灼烧空气产生的激波震撼着人的头皮，守护者们像孔明灯一样遍布天空。黝黑的机身前端顶着一面半球状的质量护盾，以此为防护的同时，不断有导弹从守护者背部释放，星光般在城市中释放烟火。火炮的轰击是有节奏的，与加强射速的机枪不同，重接炮用零素来减少炮弹的质量获取更快的飞行速度，以发射更大的炮弹造成更强的破坏，在轰击之下城区残存的走卒机甲纷纷被撕碎，而机枪火力也在天空拉起条条弹链。
在这样的空中掩护下，地面部队还在跟随纳米灰潮推进。不要问那些巨型机甲哪去了，不久前那些大家伙都发了疯，攻击起了周围一切活物。卫军们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不妨碍他们呼叫来长牙猛犸把这些醒目的东西轰成碎片。先选组的动力装甲在楼层间跳跃飞行，扫荡所有角落的残敌——如此的光景，任何人都会明白战斗已经进入了尾声。
这里位于城区一处已被解放的区域，现在是临时的后勤站点，接收着支援来的部队和物资，以及来自前线的伤员。后勤型的装甲车打开了自己折叠的车体，抬升起了最高三层的小房间，绝对消毒的医疗室门口喷涂着红色的十字，由于基地的几万台机器人全数损失，站岗的是真人士兵。
还没有走进房间，便听到一阵欢呼声，然后是叹息声。一个嘹亮的声音，略微带着哭腔地说道，米勒上校的声音隔着门都穿透了过来。
“他们都是好样的，没有丢斯巴达人的脸！你们也是...我们会永远记住他们，我们也会找到他们！来，一起，敬死去的兄弟！”
“你们很勇敢，年轻的士兵，你叫jd？还有你，阿斯特，都是好小伙，是要分配部队？可惜我的部队编制还没确定，否则我现在就要你们！不，我就要定你们了，这我得向上面反应一下...不过首先，为你们的勇气致敬！”
“以及，感谢你们对我部下的救援！你们的帮助我永远不会忘记...马库斯先生？还有你们，我叫不来名字，你们跨越一个星系来帮助我们，这样的恩情，我该怎么偿还？有我能做的，请务必开口，否则我心里过不去！”
这时，李悳听到了马库斯的声音，他没有拒绝感谢，但还是那副寡言的样子：“是一个...家伙派我们来的，你们如果要谢，就谢他吧。”
“哦？是谁？”
自动门打开，他迈步走进，房间内的光景映入眼中。游骑兵们聚在一起，簇拥着进行治疗的伤员。而米勒上校站在中间，正在向左边的先选组一伙表达感谢。几个岛国人连连鞠躬，而马库斯魁梧的身旁却没有jd的身影，原来在游骑兵们身后，父子两在这装不认识，真是有趣，但也省了不少事。
李悳看向米勒上校他们，而上校一伙人也都看着突然出现的自己——自己刚才提到过第三地球并入人联不是吗？这些游骑兵们将会成为这颗星球的代表人物，他们的事迹将被传扬，一个本地人与人联并肩作战守护地球，因而实现团结的典范。
一面新的旗帜，一面必须被自己拿在手里的旗帜，于政治上——看啊，一群在废土挣扎，寻求光明的人加入了人联，重新认清了自己文明过去的历史，并和人联一起战胜了外星入侵者，认识到了这宇宙的恶意，于是携起手来，为更美好的明天而努力...听着，多么顺耳？
而于李悳自己，这些人个个都是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如何不在相见的时刻，露出真诚的笑容，对目瞪口呆的游骑兵们说一句：
“好久不见...干嘛那么吃惊，我说为你们断后，可没说我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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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战争并没有只局限于18号地下城。
作为此次作战行动的制定者，罗曼诺夫中将在行动开始的数个小时后，认识到了自己对敌情的低估。卫军指挥官的战情室内不断传来的告急已经响彻了十几个小时，将军一直在进行处理，没有片刻离开过这张控制台。这样高强度的指挥工作让被邀请来联合指挥的陈司令员都有些支撑不住——人联在这里为全球防御组织也一同部署了一间指挥室，并且共享情报，因此这里也到来了许多防御组织的参谋人员，让战斗的紧张气氛极大地提升，也让工作量变得有些难以承受。
“人联指挥官，五号地下城发来支援请求！我们在本地驻守的9个团与外星人持续作战，减员近半，部队十分疲惫，如果没有预备力量他们就要支持不住了！”
“警报！七号地下城的供水系统遭到爆破，有大约两只触手顺着我们的地下水路出现在了七号地下城...攻击出现在居民区，驻守部队报告那里还有许多没有撤离的民众。”
陈司令员咳嗽一声，神态上难掩疲惫：“本地的兵力足够应对吗？”
“七号城驻扎了一个强化装甲师总计三万人，全都装备了人联提供的双尾蝎和重装甲车，他们正在集中向触手发起攻击——”参谋大声地报告着，“但现在的问题是供水系统的崩溃让大量水流正在涌入七号城！洪水带来的破坏超过了敌人的攻击，并且外星人正在以水流做掩护，伤亡持续扩大...”
上将看向了隔壁指挥台，如人形计算机一样站立不动，只有一双眼睛在不断闪烁的人联指挥官。激烈和寂静，两边形成了鲜明对比：“罗曼诺夫将军，你都听到了，我们的人处境艰难。”
“卫军大部分机动力量都在执行地底阻断作战。”
中将的眼睛闪了一下，开口说道。所谓地底阻断作战，便是战况发生变化后进行的全新战术目标，也就是阻止阿尔法的地下投送。
这场战斗阿尔法并没有按照一开始的计算，直接利用人联的地下交通网络进行运动——或者说，原本一开始是这样的，在卫军的诱导下阿尔法军队早期从通道内涌入，结果就像计划中一样，被有准备的自动化火力，陷阱与伏击兵力重创。但战争果然是不按任何计划发展的，在其中某一个阶段，也许是探路的兵蚁损失到令豫光警觉，又或者它们收集到了足够的情报，阿尔法开始有意识地避开人联留下的通道。
而是自己进行开拓！
没有人想到，包括计划的制定者罗曼诺夫也没有。再聪明的战略家也不能凭借想象来揣测敌人的实力，而阿尔法向人联展现了它们作为一个老牌文明的实力。人联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那些如同血管一样，从鲎形船上生长出来的触须居然能够扎入地面，破开岩石和厚厚的土层如同树木的根须一样深入到地下几百米，几公里！这些管道拥有自行的生长能力，更有甚者，这些管子也许本身就是有生命力的，在原理人联通道外的土层中蜿蜒而下，导致卫军最终发现时，大量敌人已经顺着管道侵入到了地下。
战斗以打乱所有部署的方式打响在了原本没有设定为战场的地方，尽管卫军指挥官们做出了及时调整，但战场上的意外无可避免地造成了巨大的伤害。首先是原本预定保卫18地下城的兵力被调走接近一半来保护其他地下城的平民，因为异形突然出现在这些城市造成了重大的伤亡。阿尔法没有平民的概念，所到之处只有彻底的毁灭，而地下城本就是避难所，除了此前往其他要塞转移的人口，他们还能往哪避难？尽管所有地下城都有大量驻守兵力，但没有通过抽调的卫军机动兵力来当救火队员，防御组织的军队在面对阿尔法时是什么结果，无需多言，勇气无法弥补技术的代差。
但这最终的结果便是，阿尔法依然将主要精力放在抓获它们豫光的18号地下城，而作为原计划最核心的所在，因为机动兵力被调走而陷入苦战——但罗曼诺夫将军并没有把支援部队调回来，因为只有当外星人将注意力放在18号城时，其他地下城的压力才能减少，让卫军有能力保卫数千万平民。而至于关键的18号城...中将只能相信当地的军队有能力凭借工事顽强坚持住了。
噩梦般的八小时，敌人的攻击随时可能出现在任何一处不设防的地方，但由于同一时间向着地下钻探的管道实在太多，地震感应器都无法准确识别位置。有时刚刚解决一处，另一边就冒出了新的管道——每条管道都能投放数以万计的兵力，如果不能在最早时间将其掐掉，敌军便会释放从步兵到机甲等全套的装备，到时就需要一支起码完整的重步兵团或者装甲集群才能应对的，而这，超出了卫军可用的兵力上限。
因此便有了阻断作战，抽调小股精锐和地下掘进工具，并动员起大量的无人化作战设备，以掘地对付掘地的方式向底层中生长的管线发起攻击。无论是爆破，还是直接攻击，地层当中爆发的血战激烈而残酷，卫军的精英龙骑兵们必须和无穷无尽的对手在极为狭窄的地道里交火，一旦爆破发生垮塌或者他们的地下掘进工具出现损坏，那么注定有去无回——战争进行到现在，数百次的阻断行动防止了大量地下城的沦陷，但也将中将手中可用的人力压到了极限。
但，他不能因为这个理由对平民的死伤视而不见，所以还是回应了要求：“地下水利管理系统遭到破坏，无法直接关闭七号城的水网，我派遣了一支工兵部队前去爆破，将水流引导至泄洪区，但主要防御工作依然需要防御组织自己承担。”
“有人联的支持就足够了，我们的战士不怕死，他们一定能守住。”
陈司令员点头，他们另外安排了一些事，比如地下的工业区和物流正在因为各地区的战斗遭到破坏，虽然城市里多有储备，但往往无法有效调取，在某些已经击退敌军的地方需要让体系重新流动起来，否则，挨饿还可以用应急食品顶一下，没有弹药与药品可是要死很多人的。
说是协商，只是司令员从罗曼诺夫这里得知什么时候能到达而已，他们没有能力处理这样规模的调动。只是在基本得到结果后，司令员到底还是没忍住。
“人联军队制定了这场计划，但到底没有按照预想地进行，因为这个问题，我们付出了很大的牺牲！”
这位老人有理由感到愤怒，引狼入室的计划在执行前他便看出了很多问题，无论人联怎么解释，都无法回避一个基本的问题：“在制定这个计划时，你们一开始就将地下城当成了战场，究竟有没有想过这里还有上亿人？人联这是把这些人都当成你们取胜的成本了吗？！”
在这战斗情报还源源不断到来的时刻，出现这样一声质问属实令人意外，许多人都只当做没有听到——原本是这样，但在不断发布命令指挥的同时，指挥官并没有回避，也没有默认。
“是的，计划出现了纰漏，敌人的攻势超出预计地猛烈，损害很大，高于防御部署的上限。”
不知道这位人联将军这次分出了多少思维来回答，不过他的表现很明确：“但计划的执行本身没有问题，敌人客观上拥有这样的能力，即便我们不采取诱敌深入的方式，也无法做到御敌于外。它们终究会打进来，并且它们确实是主动打进来了。”
这点，其实每个人都知道。这场战斗的主动权此前一直掌握在外星人手上，这个计划唯一的问题只是在于让阿尔法按照我们设想的路径行动这点失败了而已，但就算失败，其实也是人联争取主动来赢得胜利的举动。正因为主动放它们进来才提前疏散了大量人员，做了足够多的战斗部署，并一直支持到现在。
就这点，无甚指责。
“我不否认这点...就当老头子我刚才有些情绪发作吧！战斗还在继续，所有人都专心事务吧。”
在道理面前，陈司令员也不打算再多说什么，只是他们心里仍然憋着一股不满，而罗曼诺夫看出了这份不满。
所以中将追加了一句。
“并不是将人作为取胜的成本。”
他摇了摇头，不是人，而是这一切——他的眼神是这么告诉对方的。
“只是在涉及种族间存亡的大战下，任何人都不可能置身事外罢了。在这种战争里，没有平民可言——我理解各位的心情，但这事实上是各位才第一次经历这样的战争，这与你们历史上的完全不同，需要一个理解的过程。”
“这...”
老将军不由得有些倔脾气涌上来了：“你的意思是说我们不懂战争？”
“是的，你们确实还不懂眼下这种战争，没有谈判，没有选择，没有余地。”罗曼诺夫直言，话不好听，但他的言语中却没有任何讥讽或者其他感情，只是平铺直叙，“但你们以后一定会懂的。”
且不论对方究竟会怎么想，有什么样的反应，中将似乎又回到了沉默指挥的状态。不过没一下，就在陈司令员甩脸忍住脾气，找了个椅子捏着眉心缓解疲劳的时刻，战情室内突生异变。
一向沉默着指挥的人联军官们突然“活”了过来，他们周身的全息数据投影正在疯狂闪现，似乎有大量数据突然涌现一般，而这些人脸上也都纷纷露出欣喜的表情。以快七十岁的身体熬了十几个小时的陈司令员勉强支撑起了，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自己不能错过。指挥室的灯光，突然变得暗淡了起来，突然的暗色调中从上方投射下一束蓝光落在指挥台上，一个背对着老人的人影赫然显现，房间里也响起了他的声音，尽管看不到正脸，但所有人联军官的姿态来看是个大人物。
“暗门计划已完成启动，18号地下城即将展开夺回作战——以高议会的权限，罗曼诺夫中将？从现在开始，要塞系统直接向我负责...我需要你的确认。”
许多事，从来急。
军事行动是多个层面的，就像当伊蕾娜开始释放自己力量的同时，马库斯和先选组的精英战士们已经接到了此行的vip目标——消息已经确认，jd和游骑兵一伙已经被成功救下，但就从状态来看他们遭受了一场苦战，损失惨重的血战，但最终依然活着，并在最后的关头被马库斯他们所救下。
这听起来并不公平，遗落在城区，还在艰难奋战的部队肯定不止jd他们这一支，但是他们就能得到一支人联最强战力的帮助，乃至于被人联领袖目光亲自注视，凭什么？不凭什么，因为这混沌世界确实是不公平的，就好像为何灾祸来临，靠近大门的人就能逃脱得救一样，这无处说理，纵然是李悳，他建立的人联已经竭力避免人类过往以来种种弊病，但有些事情依旧是无法改变的。能够俯瞰整个人联的李悳，眼里也有远近亲疏。
更何况这其中还有许多他有意为之的调遣。
“自人联建立到如今，老锡拉人分别位居三大部门领导职责，而安雅女士是他们唯一相认的，可代表全体老锡拉总领事务的人选，是维持人联稳定的压舱石。马库斯是军中英雄，一面让人心不倒的旗帜，而这两者是为夫妻。而作为除恩斯格亚当香月博士外最有可能成为工研部顶梁柱的巴德是他们好友，就算是赋闲的多姆也是人联特战司令部总教官，运动明星科尔在民间的巨大声望都是维持人联各界团结的重大理由。”
“人联何以团结？足兵足食民信？这些固然是我所要做的，但除去那些概念上的，在早期还立足未稳时正因为众多公众人物表现出的对人联的向心力凝聚了从众的人心，因此我不再需要一个自己的归一教，或者残酷的暴力来将几个不同星球，文化的人强行黏在一起。只是不论muv主星的煌武院悠阳等人，还是特区地球的艾丽会长等人影响力还只停在地区，老人员的价值长期来看无法取代。”
就算是公正的领袖眼里，有些人也比其他人更加重要，这反而不是偏心，乃是客观需求。
“所以马库斯和安雅的独子必须被保全，这是获取他们忠诚的必要。”
那为什么还允许jd这小子参军呢？这固然是尊重个人的权力，让人相信是自己做出的选择永远是上上之选。而李悳也确实存着让jd深入参与人联社会，由此也激发起其父母对人联的责任心，毕竟对父母来说有什么比为孩子创造更好环境更重要的事情呢？
眼下陷入危险的战场固然存在重大意外的风险，但只要安排得当，安雅已经调动全部理事会力量支援战争，一贯对自己有意见的马库斯也主动低头，护子心切同样是积极性的一种表现。至于人员安危，李悳并非什么都没做，否则也不会用机缘安排让jd他们加入战斗力强的游骑兵，即便是此前的战斗中，与他们自己没有察觉的情况下李悳也通过遥控城市物联网设备为他们阻碍敌军。
只是确实太过危险，游骑兵的战力自己清楚，这样都损失惨重，证明并非万事皆能由自己掌控。如此，李悳觉得自己该改换一下思路了，jd一个独子容错率太低，应当让我们的两位元老多一些子嗣...在整个人联范围内持续鼓励生育，增加人口是已经在做的事，塑造让高层以身作则的民间舆论？但仅仅是这些还是不够的，自己应当给安雅更多的假期促成家庭的和睦，但不适合眼下，战后是一个选择。
“即便是战后，也未曾少过事端。第五地球与联邦可能会有持续的冲突，而第三地球并入人联也是一等大事，仍有如此多的事务，需要时间来解决...但降沉宇宙能给我多少时间呢？”
有些话，李悳谁也不会说。在得知jd等人获救后，他立刻抛下了巴德，允许对方去接管本地的军工部门便去会见本地的军事人员了——只是一道权限，而巴德倒是很开心终于不用陪着自己了。而人联...特使，登上了一架战斗车辆也开拔向前线，在一处临时营地处，他见到了此行的目标。
此时，外界依然战火纷飞，飞行的战斗无人机如战机和炮艇般呼啸着飞过头顶，在狭窄的地下城空间里它们替代了那两者。锡拉是人联自动化科技的集大成地，此次暗门开启也带来了大量的此类重型战斗装备——和卫军目前现役的各类兵蜂一眼看过去就不一样，这些名字里带“t”，也就是测试含义的武器是被设计用来与空骑士/龙骑兵这样的战斗单位相配合的非消耗品装备，为与兵蜂做一个区别，它们的设计者赋予了一个全新的名字。
“tx-30‘德尔’浮空战斗平台”，忽略巴德烂俗的取名，可以叫这些东西守护者浮游炮。这东西伸展开直径可以达到两米，全重更是达到了三吨，装备有蜂群导弹和一门40毫米零素质量投射炮和一门同轴沙暴机枪，可以攻顶摧毁主战坦克，其本身就是一个飞行的坦克。一对离子喷射器其实带不动这东西的身躯，但浮游炮的特点在于其完全运用了零素核心科技，来将重量与开火的后坐力削减到原本的不到百分之三十，而因为有足够的体积，因此也装上了更强的火控与主动雷达。
等离子引擎灼烧空气产生的激波震撼着人的头皮，守护者们像孔明灯一样遍布天空。黝黑的机身前端顶着一面半球状的质量护盾，以此为防护的同时，不断有导弹从守护者背部释放，星光般在城市中释放烟火。火炮的轰击是有节奏的，与加强射速的机枪不同，重接炮用零素来减少炮弹的质量获取更快的飞行速度，以发射更大的炮弹造成更强的破坏，在轰击之下城区残存的走卒机甲纷纷被撕碎，而机枪火力也在天空拉起条条弹链。
在这样的空中掩护下，地面部队还在跟随纳米灰潮推进。不要问那些巨型机甲哪去了，不久前那些大家伙都发了疯，攻击起了周围一切活物。卫军们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不妨碍他们呼叫来长牙猛犸把这些醒目的东西轰成碎片。先选组的动力装甲在楼层间跳跃飞行，扫荡所有角落的残敌——如此的光景，任何人都会明白战斗已经进入了尾声。
这里位于城区一处已被解放的区域，现在是临时的后勤站点，接收着支援来的部队和物资，以及来自前线的伤员。后勤型的装甲车打开了自己折叠的车体，抬升起了最高三层的小房间，绝对消毒的医疗室门口喷涂着红色的十字，由于基地的几万台机器人全数损失，站岗的是真人士兵。
还没有走进房间，便听到一阵欢呼声，然后是叹息声。一个嘹亮的声音，略微带着哭腔地说道，米勒上校的声音隔着门都穿透了过来。
“他们都是好样的，没有丢斯巴达人的脸！你们也是...我们会永远记住他们，我们也会找到他们！来，一起，敬死去的兄弟！”
“你们很勇敢，年轻的士兵，你叫jd？还有你，阿斯特，都是好小伙，是要分配部队？可惜我的部队编制还没确定，否则我现在就要你们！不，我就要定你们了，这我得向上面反应一下...不过首先，为你们的勇气致敬！”
“以及，感谢你们对我部下的救援！你们的帮助我永远不会忘记...马库斯先生？还有你们，我叫不来名字，你们跨越一个星系来帮助我们，这样的恩情，我该怎么偿还？有我能做的，请务必开口，否则我心里过不去！”
这时，李悳听到了马库斯的声音，他没有拒绝感谢，但还是那副寡言的样子：“是一个...家伙派我们来的，你们如果要谢，就谢他吧。”
“哦？是谁？”
自动门打开，他迈步走进，房间内的光景映入眼中。游骑兵们聚在一起，簇拥着进行治疗的伤员。而米勒上校站在中间，正在向左边的先选组一伙表达感谢。几个岛国人连连鞠躬，而马库斯魁梧的身旁却没有jd的身影，原来在游骑兵们身后，父子两在这装不认识，真是有趣，但也省了不少事。
李悳看向米勒上校他们，而上校一伙人也都看着突然出现的自己——自己刚才提到过第三地球并入人联不是吗？这些游骑兵们将会成为这颗星球的代表人物，他们的事迹将被传扬，一个本地人与人联并肩作战守护地球，因而实现团结的典范。
一面新的旗帜，一面必须被自己拿在手里的旗帜，于政治上——看啊，一群在废土挣扎，寻求光明的人加入了人联，重新认清了自己文明过去的历史，并和人联一起战胜了外星入侵者，认识到了这宇宙的恶意，于是携起手来，为更美好的明天而努力...听着，多么顺耳？
而于李悳自己，这些人个个都是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如何不在相见的时刻，露出真诚的笑容，对目瞪口呆的游骑兵们说一句：
“好久不见...干嘛那么吃惊，我说为你们断后，可没说我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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