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3 章·做该做的事
算计者装甲车全力前进，两辆仅存的装甲车沿着此前车队的车辙印向前。战车的速度很快，驱动车辆八个轮的电机出力是等同旧时代主战坦克的马力，而算计者的体型真不逊于坦克，其类昆虫的外形带着铲刀，冲锋起来势不可挡。从道路上诸多被推开的障碍物上能看出老许的那台车确实为整个车队，以及自己打开了道路，并再度证明这载具只是通过升级就持续性为人联服役的合理性。
算计者车顶的炮塔已经被完全破坏，车身的装甲也是伤痕累累，异形在上面留下了许多痕迹，但很难说它们究竟是怎么没有得逞的。夜晚还远没有过去，而他们如此全速前进也不过甩开敌人十几公里，在不久前两台车上飞过去了一整队的白鹭运输机，但那不是龙骑兵。人联的部队究竟在哪他们根本没有什么头绪，他们也猜不到，心里只是担心。
即便离去，也不断有导弹从天空飞过，用呼啸声提醒他们那里的战斗并没有结束。尽管理论已经接近，但jd他们联系不上老许，因为随着他们接近指定地点，为了确保集结点的隐蔽必须保持战场静默，而谢天谢地，那是一片山岭间的原始丛林，高大的树木与黑夜一起将车辆的痕迹给遮掩住，直到目前为止人联军队都没有遭遇到外星人的飞行器，说明天空战役还没有结束。
也不知道世界上其他地方的战况如何了，这场遍布全球的战斗将决定所有人的生死，每个人都知道虫洞加速站已经被毁，主星系的支援没有那么快能来。大家都听说了，两个月，他们必须坚持两个月，而这才不到一周呢。
“排长，我们已经进入指定范围。”队员说道，然后他们奇怪，“没有车队的痕迹，他们...嘶！”
队员倒吸一口冷气，他赶紧将车辆的外置监控信息同步给其他队员。通过这种方式他们看到了车外的景象，一下只是感觉好一阵眼花缭乱，光线好像被某种东西给扭曲了，光电分析失效，车辆就好像闯入了一个异度空间——如果不是身下的颠簸提醒他们仍在一片崎岖的山路上的话。
从天空看过去，这片普通的森林甚至不会因为风而有任何摇曳，时间似乎已经静止。装甲车驶入了这片漆黑的森林大约十几米后，驾驶系统接收到一股全新的信号接管了自动驾驶程序，车辆变慢了，同时众人的视野也变得清晰了。
“呕——真让人头晕，关掉关掉，我大概知道这是什么了。”
jd晃了一下脑袋，壳式护甲的头盔与面甲自行分裂，在颈部护圈内的机械臂控制下折叠收拢在胸背甲片上。秦岭的山区很冷，但士兵脸上却满是汗水，如今终于能吸上一口自然的凉气，一下感觉舒服多了，刚才遭到攻击导致的脑部症状已经消失无影——真奇怪，先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是次声波武器攻击吗？
士兵拳头在车厢开关上敲下，算计者的后车门打开，用肉眼看过去战士们立刻哇哦一声。此前他们认为自己开进了一片森林，可是从这里看过去却是一大片经过人工平整的空地，不要说树了，没几步他们甚至就开上了水泥地，并看见了一个低矮的建筑群。
而导致这内外环境如此不同，甚至和现实割裂的原因是每隔一段距离就在空间边界所布置的一些金属尖塔。塔楼有20米高，三根尖刺状的发射器向天空延伸，并散发出如雾气一般的光线扭曲。他们便身处这层隐蔽的雾气之中，这里看不见天空当然天上也看不见这里。无线电都不被允许穿过，这就是人联的“光影遮蔽塔”，超大范围隐形力场发生器。
“这就是安全区啊。”jd说道，他半只身子探出去，看到了前方空地建筑群里莹莹的灯火，地面留下轮胎印数量几乎可以确定，看到这所有人都安下了心，此前低沉的情绪也有几分上升，而jd向所有人解释道，“看见这些塔了吗，这种规格的一次能遮蔽周围半径五百米，多座联系起来就能在地面圈出一大块地。现在的科技更强了，带折射立场的纳米机器人能够完全隔绝太空的大部分侦查，只要我们不在这里面搞出太大的动静，敌人基本不会注意到这里。”
“所以，这是为了防止轨道轰炸做出的措施？这是一个兵站，一个落脚的地方？”
有士兵傻傻地问道，随即被阿斯特骂了一句，因为这些都是战前简报和军事手册里的基本内容，稍有常识就不该问出这种问题。但代理排长心情不坏，他指着车辆缓慢靠近的建筑群说道：
“像这样的预置点在全球到处都是，不仅是这里，其实主星系也有许多这样的军事基地，以此来和平民区相分隔。”
这是人联战略的一部分，因为卫军思考最多的一个问题就是，如何应对制宙权丧失的战争——便是如今这般，敌人占据安全的高空轨道执行精确的侦查与轰炸，地面上任何大规模的兵力调配都有可能立刻遭到毁灭性打击。于战争来说，这是一种极端惨烈的境况，应该极力避免，可当无法避免时也不能成为放弃的理由。
所以地下网络，山体要塞与地下城等规划由此诞生。此类战略的执行来自于一个明确的判断，那就是相信敌人将无法通过单纯的轨道打击完全打败人联的防御，地面的防御作战是有意义的，足以拖延并消耗敌军，同时相信人联舰队拥有反攻的能力。简而言之，星球要塞并非为战胜敌人而诞生，矛盾的攻防一定是互有胜负，并且总体来说，掌握主动权的进攻者最终一定会胜利——要塞只是为了尽全力拖延敌人，并等到舰队援军赶到时让敌人陷入巨大的不利境况为反击做准备。
隐蔽自己，消灭敌人。这就要求人联卫军拥有强大的机动性和灵活性，几乎是以星球为版图进行游击作战。这些隐形阵列形成的安全区便是战斗的节点所在，弹药储备，维修，医疗，后勤补给，以及战术机动所需的交通线。与地下城和要塞这种大型目标相比节点都是一些小目标，损失得起同时也建设得起。现在，jd等人就要亲自见证这些准备的有效性了。
“就像躲猫猫一样，节点都会选择看起来最不可能的地方，比如这样一片平平无奇的森林，远离任何战略目标。加上有遮蔽场的存在，除非我们的敌人真的有能力把整个星球陆地表面都给打击一遍，就别想打完我们这些鼹鼠！”
jd表现地十分自信，好像这些都是他布置似的。其他人倒也没有什么反对的意见，因为他们见识过了这力场的厉害，直到走到面前他们都几乎没看出来，只是有人感慨：“这么好的东西，为什么只是弄在防御上呢？我是说，要是弄在舰队的战舰上，让我们每一艘船都隐身，岂不是敌人根本不可能打到咱们星球面前了？”
“你又在说傻话了。”阿斯特踹了对方一脚，“你能想到军队工程师难道想不到？没这么做肯定是因为做不到啊！”
没想到，jd这家伙又开口了：“也不能说做不到，只是没有太多意义。”
他脑子里回想起一张鬼不正经的脸，一个满嘴“没有我做不到，只是世人不欣赏”的男人是怎么酒后在自己面前吹牛的。他是说，虽然看起来像吹牛，但多半全都是真实的人联机密，jd必须小心挑选才免得自己也背上泄密的锅。
“太空战本就不依赖光学观测，更多的是背景辐射观测。”
太空战舰很少有近到彼此能看清的位置，所以想要于黑暗虚空隐藏，那么涂装贴合黑暗的背景吸光就够了，这也是人联如今的战舰全部涂装都往黑色靠拢的原因。宇宙中的侦查大部分依靠推进器热量辐射，人造光源，探障雷达等，引力波甚至都由于天体干扰少有效果，所以要隐身就得从屏蔽辐射方面靠拢。
而很不巧，“遮蔽场发生器，以及类似的光量子隐形系统都是耗电大户，并且也大量产生热量。”
各位在空地上看见的发生器地面上只有二十米，但地下恐怕不止，因为能源与热量交换都在地下，多亏星球大量的散热介质能够转移热量才能长久运行。而在宇宙飞船里，让飞船丝毫不散发热量地持续无辐射隐形？热量的累积恐怕用不了几个小时就能把内部的人员九成熟呢。
不过也不是没有，jd听说过某个名为棱镜的系统，但他不能说。但现在人联舰队正在极快的“大型化”，越是大船热量问题就越严重，所以他也没说错。
“你小子怎么什么都知道...嘿，里面来人了，我们到了！”
低矮的建筑物，仅能容纳算计者这样的大型车辆擦着顶过去，而一旦进去就是一个下坡，他们进入了一个地下的建筑群中，来到这才注意到这里规模不小，不由得令人震惊于人联工研部强大的基建能力，这和一个小型军事基地似的，内部空间分为多层，完全能够容纳一支机械化军队。并且有各种标准化的配套设施，大量的泰机器人在这片空间行动，一进来，基地的智能就连接进了卫军们的系统。“最后抵达人员已确认，基地即将进行封闭，所有人员，地下网络开启程序还有三十分钟启动，请遵照指示前往指定地点。”
这个声音很耳熟，所以他直接开口问道：“海德拉？”
ai声音冷漠：“本单元为海德拉后勤子单元，编号17。身份验证完成，预备士官，有何指示？”
“我的弟兄们呢？其他人呢？接下来我们该听谁的安排？”
基地正在执行封锁——从他们开车进入这个建筑地下后，上面那个有类顶盖的建筑就升起了厚重的防爆门，他们每下一层，螺旋形的坡道也被实心的墙壁给挤压消失，然后冒出地面的突出部位向地下下沉。里面的再也出不去，而外面的一定进不了，就算有敌人闯进来一时半会也休想拿这里有什么办法，工研部的家伙做事也太绝了。他们的两台车辆下到地下数十米处，自动转进了一个隔间。这是一个空置的维修厂，不只是他们，这里已经停下了好几十台卡车和军车，不用说也知道这是难民们的车队。
“第一批进入节点的人员正在地下电梯区间等候安置，根据总部行程安排，0755中队将直接返回要塞进行修整。由于你们仍未具体分配到正规作战部队，你们的指挥权由战略中心直接安排。”
海德拉说道，被ai控制的车辆倒入一个停车位，这些士兵们——两个火力小组跳下车走在坚实的地面上。这个地方到处可见加固的痕迹，毫无疑问，从材料来看标准是防核掩体级的，他们下车后停车泊位四周升起了工程架，上面滑动的多功能机械手已经开始清理车辆并展开维修，而接下来他们需要抛下装备跟随指示前往地下又一层——
刚下坡不久，他们就听到了热烈的人声，接着，一群士兵跑过来，他们也激动了，战士们彼此激动地抱在一起，高呼着对方的名字，以至于热泪盈眶。这正是老许的那个火力小组，护送整个车队的先行部队，好消息是他们躲过了战火完成了任务，而坏消息
“jd，我都听说了。”老许说着又停了下来，他的脸上心痛的无以复加“斋藤，希尔，还有伊万他们...”
jd垂下了自己的脑袋，阿斯特他们也一样。他们都是同一个训练营里一起相处半年的伙伴，彼此的每一个人一起度过了所有辛苦的时光，并见证对方和自己是怎么从一介平民到成为一名士兵的——就像他们能记得彼此的名字一样。此前由于战斗的紧迫被压抑的情绪在这一刻再也撑不住，卫军士兵们抱在一起额头相抵，尽管没有人真的哭出声，但眼泪止不住地从眼前划过。
“那个日本小子还想做飞行员的，希尔只是想在军队增加履历然后去读大学，伊万，他是战争遗孤，世上甚至没有亲人，他把我们当自己兄弟...”jd咬紧牙关，他是如此用力，以至于脸都为此扭曲，“是我的责任，我完全低估了对手，我觉得我们能应付，但敌人的力量远比我想象的要强，那些巨大的机甲...我该预料的，阿斯特叫我快撤，我犹豫不决。”
他靠在墙边，他想起了那些兄弟，他们被光束命中，对于这个世界什么都没有留下：“老爹说得对，不要逞英雄，可我还觉得我想了个很好的计划！我...我辜负了大家。”
“辜负？jd，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傻话吗？”
老许按住了他的肩膀，他的动作十分有力，这位两度从军的战士是他们当中最沉稳的一个，也是最年长的一个，也是对眼前这一切理解最深刻的一个，而他现在却对jd大皱眉头：
“我没有见过不死人的战争，斋藤他们也好，你和我也罢，谁都有可能突然一下，就直接没了！直接没了，它不会让你有什么心理准备，你的懊悔对它也没有任何作用。我们被卷入这场战斗，作为士兵，难道你直到现在一直都没有明确的觉悟吗？说什么辜负，兄弟，你现在就只能说出这种话？”
“老许。”阿斯特过来，他的手搭在了对方的肩膀上，按了按，然后又看向jd，“兄弟，别什么都揽在自己身上，你是指挥官没错，但当时的情况有谁知道敌人下一步会怎样？更何况你的计划根本没有问题，我们几乎成功了。”
“阿斯特，你这样并不能让我们的排长明白其中的关键，而他必须要明白，我觉得你们也必须要明白。”
老许说着，他的表情十分凝重，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战争总是要死人的，当我还是戍卫军的时候，我们与beta在城市，废墟，和旷野上每天展开战斗，敌人不会休息，并且无论我们做多少准备和努力，都有无数意外带走我们许多生命，我们感觉自己就像主动在迈进死亡——但这样我们也没有人说出这种话。jd，你知道辜负这种词听起来像什么吗？傲慢，愚蠢，认不清自己的位置！你这个傻逼锡拉小子！”
之于这场战争，我们只是它内部环节的一个极为微小的组成部分而已，甚至称不得关键。这句话不是说因为自己无足轻重就对手头的事就不再重视，相反，一场宏大的战争正是如此多微小部分所组成，而战争是一个有机的整体，每个小部分都做好各自的事，那么汇集起来便能奠定胜利。
老许当年在戍卫军里就是如此，尽管他们不断有伤亡，但他们清楚自己该干什么，知道一个个目标的完成让胜利不可避免地向自己靠近。他们会抱怨，但不会逃避，会犯错，但不会失控，这就是老兵与新兵之于战争最大的差别！
只有认清这一点后才能做出准确的判断，认清自己的身份和职责，也就不会迷茫，认清战争的真相，也就明白自己在其中应当履行的责任。一个小单位被赋予的使命只要完成就足以实现对战局的贡献，而更多的贡献虽然是好事，但并非能做到影响大局，只能算添头。
老兵们懂得权衡，但jd这些人还只是新兵。
“我生气的是，你之前妄自菲薄，自视甚高。遭遇挫折又误解自己父亲的话，让你别逞英雄的意思就是找准自己的定位，做自己该做的事！”
言罢，老许喘了一口气，他不是真的需要喘气，改造让卫军士兵们心肺能力强悍无比，他是给jd一点时间，而老许最后还是态度软化了下来。
“阿斯特说的没错，你的计划没有问题，而斋藤他们，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jd，你得理解，这就是战争。”
“谢了，老许。”jd抬起头来，他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我也不知道听懂了多少，不过大概听进去了一些...这就是战争，是吗？我们得适应它。”
“因为我们选了这条路，就像那句话说的，总得有人去做，那就总得有人去死。”
身后，其他卫军兄弟们走了过来，大家站成一个圈，凭借长久以来的默契，士兵们彼此搭住了肩膀，尽管他们根本从没商量过这么做，但从现在开始有了。卫军士兵们念出牺牲者的名字，一个又一个，就好像他们就站在自己面前：
阿斯特面带悲伤：“他们已经干完了这辈子的活。”
而老许笑了一下：“剩下的人却还有一辈子的活要干。”
jd扭过头来，向所有人问道：“有谁想要退出的吗？”
其他卫军士兵异口同声：“没有！”
“没关系，下辈子我们都能好好休息。”
jd说着，他首先笑了起来，然后所有人都笑了，笑声在地下空间回荡，清除了此前的悲恸，以及茫然。新生的幼龙刚刚经历过第一次考验，它感受到了疼痛，面对了死亡，也学会了舔舐伤口，以及面对世界的态度，然后，它可以飞得更高。
“请注意，升降机组即将抵达，请所有节点人员遵照系统安排有序搭乘。全部人员转移至地底预计需要四十分钟，防御系统激活中，请遵守秩序。”
在节点地下的最后一层，上千名难民围在一个巨大的栅栏边，这些劫后余生的人们讨论着自己经历的一切，这场战争，以及眼前让他们眼花缭乱的东西。防御组织的士兵被集合了起来，他们向卫军的士兵们敬礼，而人们向他们发出欢呼，面对热烈的欢迎，jd措不及防，他听见人们的欢呼，接到了感激，行走在人群中时无数人伸出手来，放在他的盔甲上，触碰他，还有他的战友们。感激的声音淹没了他，人们的情感直切质朴，只因为他们都知道自己能安全抵达这里是因为有人主动为他们断后。
“谢谢你们！”
一声又一声，在jd的耳旁响彻，让他都完全听不清其他声音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些人，但这名年轻士兵的心中一抽，再一次想起了那些伙伴，想起老许说的。
“我们...做了该做的事...”
他这么说着，似乎是在回应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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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计者车顶的炮塔已经被完全破坏，车身的装甲也是伤痕累累，异形在上面留下了许多痕迹，但很难说它们究竟是怎么没有得逞的。夜晚还远没有过去，而他们如此全速前进也不过甩开敌人十几公里，在不久前两台车上飞过去了一整队的白鹭运输机，但那不是龙骑兵。人联的部队究竟在哪他们根本没有什么头绪，他们也猜不到，心里只是担心。
即便离去，也不断有导弹从天空飞过，用呼啸声提醒他们那里的战斗并没有结束。尽管理论已经接近，但jd他们联系不上老许，因为随着他们接近指定地点，为了确保集结点的隐蔽必须保持战场静默，而谢天谢地，那是一片山岭间的原始丛林，高大的树木与黑夜一起将车辆的痕迹给遮掩住，直到目前为止人联军队都没有遭遇到外星人的飞行器，说明天空战役还没有结束。
也不知道世界上其他地方的战况如何了，这场遍布全球的战斗将决定所有人的生死，每个人都知道虫洞加速站已经被毁，主星系的支援没有那么快能来。大家都听说了，两个月，他们必须坚持两个月，而这才不到一周呢。
“排长，我们已经进入指定范围。”队员说道，然后他们奇怪，“没有车队的痕迹，他们...嘶！”
队员倒吸一口冷气，他赶紧将车辆的外置监控信息同步给其他队员。通过这种方式他们看到了车外的景象，一下只是感觉好一阵眼花缭乱，光线好像被某种东西给扭曲了，光电分析失效，车辆就好像闯入了一个异度空间——如果不是身下的颠簸提醒他们仍在一片崎岖的山路上的话。
从天空看过去，这片普通的森林甚至不会因为风而有任何摇曳，时间似乎已经静止。装甲车驶入了这片漆黑的森林大约十几米后，驾驶系统接收到一股全新的信号接管了自动驾驶程序，车辆变慢了，同时众人的视野也变得清晰了。
“呕——真让人头晕，关掉关掉，我大概知道这是什么了。”
jd晃了一下脑袋，壳式护甲的头盔与面甲自行分裂，在颈部护圈内的机械臂控制下折叠收拢在胸背甲片上。秦岭的山区很冷，但士兵脸上却满是汗水，如今终于能吸上一口自然的凉气，一下感觉舒服多了，刚才遭到攻击导致的脑部症状已经消失无影——真奇怪，先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是次声波武器攻击吗？
士兵拳头在车厢开关上敲下，算计者的后车门打开，用肉眼看过去战士们立刻哇哦一声。此前他们认为自己开进了一片森林，可是从这里看过去却是一大片经过人工平整的空地，不要说树了，没几步他们甚至就开上了水泥地，并看见了一个低矮的建筑群。
而导致这内外环境如此不同，甚至和现实割裂的原因是每隔一段距离就在空间边界所布置的一些金属尖塔。塔楼有20米高，三根尖刺状的发射器向天空延伸，并散发出如雾气一般的光线扭曲。他们便身处这层隐蔽的雾气之中，这里看不见天空当然天上也看不见这里。无线电都不被允许穿过，这就是人联的“光影遮蔽塔”，超大范围隐形力场发生器。
“这就是安全区啊。”jd说道，他半只身子探出去，看到了前方空地建筑群里莹莹的灯火，地面留下轮胎印数量几乎可以确定，看到这所有人都安下了心，此前低沉的情绪也有几分上升，而jd向所有人解释道，“看见这些塔了吗，这种规格的一次能遮蔽周围半径五百米，多座联系起来就能在地面圈出一大块地。现在的科技更强了，带折射立场的纳米机器人能够完全隔绝太空的大部分侦查，只要我们不在这里面搞出太大的动静，敌人基本不会注意到这里。”
“所以，这是为了防止轨道轰炸做出的措施？这是一个兵站，一个落脚的地方？”
有士兵傻傻地问道，随即被阿斯特骂了一句，因为这些都是战前简报和军事手册里的基本内容，稍有常识就不该问出这种问题。但代理排长心情不坏，他指着车辆缓慢靠近的建筑群说道：
“像这样的预置点在全球到处都是，不仅是这里，其实主星系也有许多这样的军事基地，以此来和平民区相分隔。”
这是人联战略的一部分，因为卫军思考最多的一个问题就是，如何应对制宙权丧失的战争——便是如今这般，敌人占据安全的高空轨道执行精确的侦查与轰炸，地面上任何大规模的兵力调配都有可能立刻遭到毁灭性打击。于战争来说，这是一种极端惨烈的境况，应该极力避免，可当无法避免时也不能成为放弃的理由。
所以地下网络，山体要塞与地下城等规划由此诞生。此类战略的执行来自于一个明确的判断，那就是相信敌人将无法通过单纯的轨道打击完全打败人联的防御，地面的防御作战是有意义的，足以拖延并消耗敌军，同时相信人联舰队拥有反攻的能力。简而言之，星球要塞并非为战胜敌人而诞生，矛盾的攻防一定是互有胜负，并且总体来说，掌握主动权的进攻者最终一定会胜利——要塞只是为了尽全力拖延敌人，并等到舰队援军赶到时让敌人陷入巨大的不利境况为反击做准备。
隐蔽自己，消灭敌人。这就要求人联卫军拥有强大的机动性和灵活性，几乎是以星球为版图进行游击作战。这些隐形阵列形成的安全区便是战斗的节点所在，弹药储备，维修，医疗，后勤补给，以及战术机动所需的交通线。与地下城和要塞这种大型目标相比节点都是一些小目标，损失得起同时也建设得起。现在，jd等人就要亲自见证这些准备的有效性了。
“就像躲猫猫一样，节点都会选择看起来最不可能的地方，比如这样一片平平无奇的森林，远离任何战略目标。加上有遮蔽场的存在，除非我们的敌人真的有能力把整个星球陆地表面都给打击一遍，就别想打完我们这些鼹鼠！”
jd表现地十分自信，好像这些都是他布置似的。其他人倒也没有什么反对的意见，因为他们见识过了这力场的厉害，直到走到面前他们都几乎没看出来，只是有人感慨：“这么好的东西，为什么只是弄在防御上呢？我是说，要是弄在舰队的战舰上，让我们每一艘船都隐身，岂不是敌人根本不可能打到咱们星球面前了？”
“你又在说傻话了。”阿斯特踹了对方一脚，“你能想到军队工程师难道想不到？没这么做肯定是因为做不到啊！”
没想到，jd这家伙又开口了：“也不能说做不到，只是没有太多意义。”
他脑子里回想起一张鬼不正经的脸，一个满嘴“没有我做不到，只是世人不欣赏”的男人是怎么酒后在自己面前吹牛的。他是说，虽然看起来像吹牛，但多半全都是真实的人联机密，jd必须小心挑选才免得自己也背上泄密的锅。
“太空战本就不依赖光学观测，更多的是背景辐射观测。”
太空战舰很少有近到彼此能看清的位置，所以想要于黑暗虚空隐藏，那么涂装贴合黑暗的背景吸光就够了，这也是人联如今的战舰全部涂装都往黑色靠拢的原因。宇宙中的侦查大部分依靠推进器热量辐射，人造光源，探障雷达等，引力波甚至都由于天体干扰少有效果，所以要隐身就得从屏蔽辐射方面靠拢。
而很不巧，“遮蔽场发生器，以及类似的光量子隐形系统都是耗电大户，并且也大量产生热量。”
各位在空地上看见的发生器地面上只有二十米，但地下恐怕不止，因为能源与热量交换都在地下，多亏星球大量的散热介质能够转移热量才能长久运行。而在宇宙飞船里，让飞船丝毫不散发热量地持续无辐射隐形？热量的累积恐怕用不了几个小时就能把内部的人员九成熟呢。
不过也不是没有，jd听说过某个名为棱镜的系统，但他不能说。但现在人联舰队正在极快的“大型化”，越是大船热量问题就越严重，所以他也没说错。
“你小子怎么什么都知道...嘿，里面来人了，我们到了！”
低矮的建筑物，仅能容纳算计者这样的大型车辆擦着顶过去，而一旦进去就是一个下坡，他们进入了一个地下的建筑群中，来到这才注意到这里规模不小，不由得令人震惊于人联工研部强大的基建能力，这和一个小型军事基地似的，内部空间分为多层，完全能够容纳一支机械化军队。并且有各种标准化的配套设施，大量的泰机器人在这片空间行动，一进来，基地的智能就连接进了卫军们的系统。“最后抵达人员已确认，基地即将进行封闭，所有人员，地下网络开启程序还有三十分钟启动，请遵照指示前往指定地点。”
这个声音很耳熟，所以他直接开口问道：“海德拉？”
ai声音冷漠：“本单元为海德拉后勤子单元，编号17。身份验证完成，预备士官，有何指示？”
“我的弟兄们呢？其他人呢？接下来我们该听谁的安排？”
基地正在执行封锁——从他们开车进入这个建筑地下后，上面那个有类顶盖的建筑就升起了厚重的防爆门，他们每下一层，螺旋形的坡道也被实心的墙壁给挤压消失，然后冒出地面的突出部位向地下下沉。里面的再也出不去，而外面的一定进不了，就算有敌人闯进来一时半会也休想拿这里有什么办法，工研部的家伙做事也太绝了。他们的两台车辆下到地下数十米处，自动转进了一个隔间。这是一个空置的维修厂，不只是他们，这里已经停下了好几十台卡车和军车，不用说也知道这是难民们的车队。
“第一批进入节点的人员正在地下电梯区间等候安置，根据总部行程安排，0755中队将直接返回要塞进行修整。由于你们仍未具体分配到正规作战部队，你们的指挥权由战略中心直接安排。”
海德拉说道，被ai控制的车辆倒入一个停车位，这些士兵们——两个火力小组跳下车走在坚实的地面上。这个地方到处可见加固的痕迹，毫无疑问，从材料来看标准是防核掩体级的，他们下车后停车泊位四周升起了工程架，上面滑动的多功能机械手已经开始清理车辆并展开维修，而接下来他们需要抛下装备跟随指示前往地下又一层——
刚下坡不久，他们就听到了热烈的人声，接着，一群士兵跑过来，他们也激动了，战士们彼此激动地抱在一起，高呼着对方的名字，以至于热泪盈眶。这正是老许的那个火力小组，护送整个车队的先行部队，好消息是他们躲过了战火完成了任务，而坏消息
“jd，我都听说了。”老许说着又停了下来，他的脸上心痛的无以复加“斋藤，希尔，还有伊万他们...”
jd垂下了自己的脑袋，阿斯特他们也一样。他们都是同一个训练营里一起相处半年的伙伴，彼此的每一个人一起度过了所有辛苦的时光，并见证对方和自己是怎么从一介平民到成为一名士兵的——就像他们能记得彼此的名字一样。此前由于战斗的紧迫被压抑的情绪在这一刻再也撑不住，卫军士兵们抱在一起额头相抵，尽管没有人真的哭出声，但眼泪止不住地从眼前划过。
“那个日本小子还想做飞行员的，希尔只是想在军队增加履历然后去读大学，伊万，他是战争遗孤，世上甚至没有亲人，他把我们当自己兄弟...”jd咬紧牙关，他是如此用力，以至于脸都为此扭曲，“是我的责任，我完全低估了对手，我觉得我们能应付，但敌人的力量远比我想象的要强，那些巨大的机甲...我该预料的，阿斯特叫我快撤，我犹豫不决。”
他靠在墙边，他想起了那些兄弟，他们被光束命中，对于这个世界什么都没有留下：“老爹说得对，不要逞英雄，可我还觉得我想了个很好的计划！我...我辜负了大家。”
“辜负？jd，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傻话吗？”
老许按住了他的肩膀，他的动作十分有力，这位两度从军的战士是他们当中最沉稳的一个，也是最年长的一个，也是对眼前这一切理解最深刻的一个，而他现在却对jd大皱眉头：
“我没有见过不死人的战争，斋藤他们也好，你和我也罢，谁都有可能突然一下，就直接没了！直接没了，它不会让你有什么心理准备，你的懊悔对它也没有任何作用。我们被卷入这场战斗，作为士兵，难道你直到现在一直都没有明确的觉悟吗？说什么辜负，兄弟，你现在就只能说出这种话？”
“老许。”阿斯特过来，他的手搭在了对方的肩膀上，按了按，然后又看向jd，“兄弟，别什么都揽在自己身上，你是指挥官没错，但当时的情况有谁知道敌人下一步会怎样？更何况你的计划根本没有问题，我们几乎成功了。”
“阿斯特，你这样并不能让我们的排长明白其中的关键，而他必须要明白，我觉得你们也必须要明白。”
老许说着，他的表情十分凝重，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战争总是要死人的，当我还是戍卫军的时候，我们与beta在城市，废墟，和旷野上每天展开战斗，敌人不会休息，并且无论我们做多少准备和努力，都有无数意外带走我们许多生命，我们感觉自己就像主动在迈进死亡——但这样我们也没有人说出这种话。jd，你知道辜负这种词听起来像什么吗？傲慢，愚蠢，认不清自己的位置！你这个傻逼锡拉小子！”
之于这场战争，我们只是它内部环节的一个极为微小的组成部分而已，甚至称不得关键。这句话不是说因为自己无足轻重就对手头的事就不再重视，相反，一场宏大的战争正是如此多微小部分所组成，而战争是一个有机的整体，每个小部分都做好各自的事，那么汇集起来便能奠定胜利。
老许当年在戍卫军里就是如此，尽管他们不断有伤亡，但他们清楚自己该干什么，知道一个个目标的完成让胜利不可避免地向自己靠近。他们会抱怨，但不会逃避，会犯错，但不会失控，这就是老兵与新兵之于战争最大的差别！
只有认清这一点后才能做出准确的判断，认清自己的身份和职责，也就不会迷茫，认清战争的真相，也就明白自己在其中应当履行的责任。一个小单位被赋予的使命只要完成就足以实现对战局的贡献，而更多的贡献虽然是好事，但并非能做到影响大局，只能算添头。
老兵们懂得权衡，但jd这些人还只是新兵。
“我生气的是，你之前妄自菲薄，自视甚高。遭遇挫折又误解自己父亲的话，让你别逞英雄的意思就是找准自己的定位，做自己该做的事！”
言罢，老许喘了一口气，他不是真的需要喘气，改造让卫军士兵们心肺能力强悍无比，他是给jd一点时间，而老许最后还是态度软化了下来。
“阿斯特说的没错，你的计划没有问题，而斋藤他们，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jd，你得理解，这就是战争。”
“谢了，老许。”jd抬起头来，他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我也不知道听懂了多少，不过大概听进去了一些...这就是战争，是吗？我们得适应它。”
“因为我们选了这条路，就像那句话说的，总得有人去做，那就总得有人去死。”
身后，其他卫军兄弟们走了过来，大家站成一个圈，凭借长久以来的默契，士兵们彼此搭住了肩膀，尽管他们根本从没商量过这么做，但从现在开始有了。卫军士兵们念出牺牲者的名字，一个又一个，就好像他们就站在自己面前：
阿斯特面带悲伤：“他们已经干完了这辈子的活。”
而老许笑了一下：“剩下的人却还有一辈子的活要干。”
jd扭过头来，向所有人问道：“有谁想要退出的吗？”
其他卫军士兵异口同声：“没有！”
“没关系，下辈子我们都能好好休息。”
jd说着，他首先笑了起来，然后所有人都笑了，笑声在地下空间回荡，清除了此前的悲恸，以及茫然。新生的幼龙刚刚经历过第一次考验，它感受到了疼痛，面对了死亡，也学会了舔舐伤口，以及面对世界的态度，然后，它可以飞得更高。
“请注意，升降机组即将抵达，请所有节点人员遵照系统安排有序搭乘。全部人员转移至地底预计需要四十分钟，防御系统激活中，请遵守秩序。”
在节点地下的最后一层，上千名难民围在一个巨大的栅栏边，这些劫后余生的人们讨论着自己经历的一切，这场战争，以及眼前让他们眼花缭乱的东西。防御组织的士兵被集合了起来，他们向卫军的士兵们敬礼，而人们向他们发出欢呼，面对热烈的欢迎，jd措不及防，他听见人们的欢呼，接到了感激，行走在人群中时无数人伸出手来，放在他的盔甲上，触碰他，还有他的战友们。感激的声音淹没了他，人们的情感直切质朴，只因为他们都知道自己能安全抵达这里是因为有人主动为他们断后。
“谢谢你们！”
一声又一声，在jd的耳旁响彻，让他都完全听不清其他声音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些人，但这名年轻士兵的心中一抽，再一次想起了那些伙伴，想起老许说的。
“我们...做了该做的事...”
他这么说着，似乎是在回应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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