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6 章·棋局之始
当这场战斗正式打响，第一道开火的却并不是人联标志性的光矛。那道由光子洪流所组成，能刺破黑暗带来黎明的战矛暂掩锋芒，转而是长久以来并不太被看好的实弹副炮，这些在船体甲板与侧舷所布置的舰炮对接式的炮塔长长地向前延伸，它们的长度与粗细呈现一种极为夸张的比例，以至于不能用牙签来形容了，而应该是织毛衣的铁针，是要在这空域之间用炮弹编织起温暖。
人联舰队对实弹的态度是模糊的，总的来说指挥层中对实弹的理解还略有不齐。ueg战争中，人联用黎明之锤战胜了联合地球的等离子重接炮，似乎某种程度在宣布能量之于实弹的胜利——无疑这并没有足够的科学支持，但思维这种东西总会有十分强大的惯性，如果不是光矛不可能贴遍全身，军中有不少人希望建造出全光矛战舰，最起码，他们也认为可以用人联也相对成熟的粒子束武器来完全取代实弹，这看起来有几分道理，但很幸运的是这个想法没有实现，粒子武器被更多地交给了陆军而不是舰队，这其中的理由就是质量投射炮的诞生。
第一发实弹是校正射击——少尉牢记着自己的课程内容，当他所操控的炮组爆发了第一轮齐射后，超高速飞行的炮弹所发回来的数据便呈现在眼前。ai会进行全部的运算，留给他这样的枪炮官要做的就是选择接下来的散布区域，以及射击频率的选择...不，还轮不到他这个见习来做决定，他只是为老兵们打一个下手，做火力空缺的一种及时反应。
“干扰射击——深空照明弹一轮，急速射！”
年轻的军官确认了数据，控制台上的双手扣动了扳机。命令以看不见的信息光速传导至外层甲板组件上的炮位，而在视野转移到船体表面那十米宽的棱形炮塔与三十米长炮管组成的火炮之前，需要注意的是厚重装甲下边还有着十倍体积于炮塔的组件——洁白的无菌真空室内，灵活的多轴机械臂从极低温的弹药库当中抓取出一枚枚人拳头大，小臂长的，重量大概不过十公斤的炮弹。不同颜色的喷漆无声说明着它们的功能，而这样一个以物理方式堆叠的冷冻库里有着无穷无尽的炮弹，它们似乎全都是某种单一质量的金属，没有装药，所以也不需要什么防爆措施。
机械臂抓取地很快，平均每秒四个。未见传送带装置，炮弹不分前后被送入管道中便被某种吸附力给抽走，在这条管道的飞行中这些炮弹大概已经被磁化并完成了某种层面的初步加速，发射的过程大概在这里就已经开始了，飞抵炮膛不过是到了下一个加速的阶段——但如果只是在这一步，那么这些副炮与过去的一切电磁炮没有任何本质区别，它能得以和过去的武器出现切割的原因是这座炮塔连接着一颗零素核心。
核心不大，但持续地释放着质量效应场，来将整个炮塔包裹。这样的核心如今遍布着每一座实弹炮塔，被送至炮膛的炮弹在这个临行的过程中也被这额外的力场所包裹，顷刻间弹药就泛起了幽幽的蓝光，处在了一种光速不对等的效果下并激发了零素的特性之一，原本大约十公斤的质量在物理层面被减到了不足一公斤！
强大的磁场已经展开了运作，原本能将十公斤炮弹加速到第四宇宙速度冲出太阳系的炮管如今却在加速一个质量减少了百分之九十的物体，使得炮弹的效能在原本的基础上陡然提升了数倍！如此也导致了形同光束般的视觉效果，好像战舰全身都打开了探照灯一般。
强大的后坐力将伸缩式的炮管向炮塔内狠狠地一抽回来，实弹武器的另一个诟病便是威力越大的射击相应的后坐力也越大，这是对机械结构，船体强度和稳定性的极大考验。战争中有很多来不及详细阐述的细节，在过去每一轮实弹射击船身都相应地会开启自己的姿态引擎来进行对冲，否则战舰早就在齐射中转成陀螺了，这也限制了实弹武器的射速，并增加了维护的成本。
但是当复进的炮管重新回归原样时，刚刚将一颗小小实弹以光速的百分之零点九发射出去的炮塔却表现得相对平缓，舰船的姿态引擎也表现十分平静，震动微乎其微。不需要更多地重新校正，短短一秒后，双联装炮管再度开始怒吼！
“咚咚·咚咚·咚咚！”
炮塔的机械室内，固体传声让发射的怒吼在此响彻。复进装置其实并非没有接受到澎湃的动能冲击，相反，这些冲击原原本本地撞击在了内部的装置上，不过是释放到了一层幽蓝色的能量屏障上——质量效应场。动能的冲击进入了力场中，因而处在一阵光速不对等的空间中，这种本该拿来防御敌人炮火的物理特性用在此处便将实在的动能冲击给吸收，并随之转化为大量的切伦科夫辐射与静电电涌吸收到了炮塔后方的储能室内，成为“废能量”进行暂时搁置。
而这样一个完备的系统，通过将质量效应场加入传统的电磁炮，这实弹武器展现出了令人惊讶的效果，而再也没有比敌人更能深切感受到这一变化的了！
炮弹，如潮水般的炮弹化作星辰点点从第九分舰队中喷发，并在极快的时间，短短十秒不到的时间里就覆盖了来袭的鲎形船船队！八千公里的距离曾是实弹的一道天堑，但武器技术的提升使得这一切赫然发生了变化，第一轮闪光的弹幕无疑没有一发命中目标，但本就是校正射击的弹幕却几乎是贴着敌人的尾巴几公里外打了过去，这表明了干扰素的提前量计算有多么准确，后续的射击只需要将这一误差给带入即可，而这正是ai所擅长的！
八千公里，这甚至都还没有到光矛阵列进行有效射击的范围。人联舰队以此来试探自己的敌人，或者说，人联的军人们觉得这是一场试探，他们毫不吝惜自己的弹药存量，反正这些都不过为实战演练准备的普通金属实弹，如果可以，多想和主力舰队一样装备上日蚀弹药啊！
“首发未命中...重新修正炮术，实行七号方案。”
“敌人并未还击，且正在展开机动！”
从舰队的视角看过去，瓢泼的弹雨尽管一发又一发，但敌人却并未表现出一丝一毫地混乱。它们就像一只只在缤纷落叶中左右起舞的鸟儿，做到了真正的片叶不沾身，尽管战斗才刚刚开始，但包括年轻的少尉在内，军人们还是不免有些失望，他们多么希望能立竿见影地看到效果。但，果然是让南北泽上将这样的英雄都命悬一线的恶敌，不可能轻易战胜吗？
“想什么呢！”
五十多岁的老兵，曾完整经历过ueg战争的站长呵斥一声。
“这样的距离，实弹武器平均接近一千发才有命中率，战斗数以小时计，极为耗费精力，你们这样的心态怎么能坚持作战？”
就在这时，清脆的“叮叮”声在武器站内响起，站长立刻听懂了意思，大喊一声：“全体注意，回旋作战开始——两舷交替，武器站依照交火纪律轮流射击！”
那些巨大的，可怕的外星方舟就像山一样压了过来，即便还在远方，但随着双方的距离已经拉近到了三万公里内，指挥部已经再也坐不住了，即刻命令第九分舰队开始机动，以防止对方可怕的超远距离打击到来——但他们仍然不能走远，因为一旦他们转移那么平民舰队与敌人之间就只剩下了一条直线，他们需要主动吸引对方的注意力！
所以，舰队明显地动了，以十艘耀斑级为中心的轴线，上下各有两层以背部对敌的流火级，面对前进的敌军他们先将舰船加速，然后调整姿态以大部分火力的侧翼对敌——让来袭的鲎形船陷入弹雨的火炮阵列不仅没停，反而由于整支部队拉开了形似t头的火力线陷入了更加密集的火力打击之中！耀斑级这艘庞然巨舰不提，它宽阔的船体全部加起来恐怕有接近三位数的质量投射炮，背脊布置的设计令其在侧向对敌时能将七成火力全部释放，但耀斑级的数量让它并非炮战的主力，一直不被提及的是这些真正占据主力的战舰，外形与旧日黄昏有八成相似，但却新得名“流火”的战舰。
七月流火...这艘战舰确是由火星银龙所设计建造，但这流火却并非古言雅意，而是字面的意思，即流动之火。战航舰自有其真正的本职工作，但真正作为炮战主力的便是这些五百米长，没有一处空间被用在与炮战无关领域上的新式主力战舰——
进入战斗状态的流火级真如同一只刺猬，它身上的质量投射炮虽然总数不若耀斑，但从体积上来看密度更高。它身上处处都能看见黄昏的影子，可是这些战舰的体积其实四倍于黄昏——这意味着它有更宽的甲板和更深的船体来安装更多强大的枪炮，以及更加厚重的护盾！每一艘耀斑都对应四艘火力加起来三倍于它的流火级战舰，而且较扁平船型让流火可以以背部对敌，发挥百分之百的火力。
“距离，已进入七千五百——”
虽然表现有些死板，但真正的主炮们将会等到进入七千公里内的距离才正式开火，以此来确保炮火的命中率，因为有一件很糟糕的事情，那就是第九分舰队的皓日之锤主炮们携带的弹药没那么多——该死的，他们不过是刚入役的新船，还正待几次实战演习来形成战斗力呢！由于主炮弹药没有储备多少，指挥官们不约而同选择在最紧要的关头来施展。
而就在这时，来自副炮们极端密集的弹雨也随着这距离的拉近让概率学的比例增大了似的，这些雨点般闪耀的弹雨一波又一波地投射，按照教科书上所言的“航迹干扰”射击来封锁敌船的提前量，迫使其航行减速或者转弯的射击出乎意料地取得了效果，就少尉亲眼所见，十秒钟之前自己发射的那一波弹药是为了将敌人赶往其侧面，而现在对方真的调头到了自己判断的位置！这样当面的战斗其实没什么深刻的奥秘，也许外人看来就是炮弹横飞好不热闹，结果老半天啥都打不到，简直是在浪费金属。但从军事理论上来说，达成目标的往往只占这场战斗的百分之一，但在此之前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努力都是为了铺垫这百分之一。
就像少尉进行的干扰射击，我的炮弹向你的前进方向过来了，你躲不躲？不躲直接撞上去死，躲，那向哪个方向？这个方向是不是我预判的方向？
其中还有一堆复杂的理论，比如观察敌人的机动速度，转向半径与其他。远距离炮战是概率学，其中也不乏一些奇怪的邪招，比如人为鬼畜机动啥的，将作为混沌理论加入计算。不过但凡有混沌值的这也都是战争中比较玄学的地方，比如王少尉的部门就传说着一名“炮术王牌”，叫布里吉斯的中校，在锡拉舰队服役参与ueg战争时其创造了大量命中的神话，什么精确打中炮塔，命中舰桥击毁引擎等，完全无法解释那异于常人的高命中率...但这些都不重要了，因为少尉感觉到，属于自己人生的第一次出现了！
“干扰射击判定有效！”
虽有观测延迟，但结果不可置疑。不用少尉激动地喊起来了，因为ai干扰素的反应速度是纳米级别的，立刻，少尉就看见一道笔直的光束顷刻间连接上了那名目标——
长夜星火号顶部甲板上巨大的皓日之锤炮塔早就对准了来袭的目标，据说这些炮塔虽然各个都无比巨大但其实与舰船的连接是磁悬浮的，因为这样才能做到极端精确地调整炮塔的角速度。如今，虽然未到距离，但在机会出现的刹那其中一台炮塔猛然爆发，光子洪流从其中一门炮口中喷射而出，在少尉的视网膜上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尾迹后穿透了遥远之处的目标，那个被他成功干扰轨迹的目标。
光炮穿过，在少尉的眼中那个目标大概是被正面命中了，辐射背景中其表现更加闪耀，大约是光矛正在将它蒸发所以散发出的极大热量——在太空战中确保有效击毁也是一个专门的课程，不过实践中这归观测组的人和ai来确定，而少尉如愿听到了一声报告，以及站长高兴的赞扬：
“击毁确认！干得好，我们的见习枪炮长，单独做到的，怎么也是一颗银星！也是我们中的第一个，好啊！”
人联的战功体系中对于这样“制造有利态势”的助攻也有奖励，便是银星，而主要击毁则是金星，但无论是哪一个都将是其生涯的功勋评价，而现在自己完成了生涯中的第一次突破。年轻的少尉情绪为之激动，激动的他等不及要去为自己创造更多的战绩，而队伍中的其他人则在祝贺的同时心里憋了一口气——即便已经为这场战争做出了最坏的预估，但，即便是死，也得有所价值才行！
这只是一个开头，当距离进一步拉近时，更多的战果正在被他们获取。自少尉之后，密集覆盖的副炮弹幕也出现了第一个实际的命中，被超高速的炮弹直接命中的鲎形船上出现了剧烈的爆炸，这爆炸来自于炮火强大的动能释放转化的热量！舰队观测还侦查到了强大的切伦科夫辐射，这是因为被质量效应场给减少质量的炮弹在撞击的刹那解除了力场，原本被屏蔽的质量突然重新出现，光速不对等效应下引发了能量转换。
虽然远不会达到聚变或者湮灭这样的程度，但被零素力场加持过的实弹并不太需要装药也是现实。得亏人联已经有了深空零素开采的能力，才能大胆地使用这些消耗性的零素武器，而它带来的效果就是鲎形船在狂暴的弹幕中瞬间被撕碎，观测中内部散落出了大量其他组织物——
“与此前战斗记录吻合，鲎形船内确实出现了其他飞行器，舰队近防武器组就位，‘骸翼’战斗机组预备，嗯，如果对方突破了五千公里的距离。”
这是来自分舰队司令官的指示，并将得到准确的执行。不过就像少将最后的一句停顿一样，这些都只是准备而已，因为随着战斗进行到现在，有些东西发生了变化。
在外面，除了较少数进行扑杀的光矛射击，分舰队的皓日之锤武器阵列几乎少有开火，即便开火，分明三联装炮管的武器往往都只有一门炮被启用。这其中自然有缺少弹药的节俭，但其中的另一层含义更加值得被注意，那就是随着距离的拉近，第九分舰队已经明确地感觉到自己根本就没有动用主炮的必要——
“敌军攻势来袭！升起护盾，外层舱室启动防辐射处理！”
中子射线炮从敌舰当中激射而出，密集而持续地照射进了人联舰船的阵列。整支舰队都响彻警报，他们外表的护盾越发闪耀蓝光，以此来承接中子射流的轰击。高速运动的中子能够穿过外表的护盾，因为质量屏障并不被设计用来抵挡此类武器，但护盾还是尽力吸收了中子的动能，而剩下的辐射能量大范围地铺平在战甲的甲板上。在第五地球遭遇战中无论是老式的黄昏还是前代的耀斑都承受了辐射的大量聚集，对舰船内部造成了不小的损害。而自从那场战斗之后，工研部便在新式舰船上强化了抗辐射层，甚至使用氢元素为主要构成的材料将外部船舱打造成了辐射吸收地带，而防护也没有忘记船体外层的设备，在这样一套应对措施下舰队以谨慎的心情迎接了中子射线的照射——
“船体升温！”警告传来，中子炮正在与外壳材料发生反应，在这样持续的照射下最坚实的金属都不会一直支撑下去。于是，伴随着警告，装甲层内部流动的液态金属锂立刻展开了散热工作，于是短暂时间后新的报告出现，“装甲温度未到临界点，散热系统运作良好。”
在地球指挥部里，有人皱起眉头：“这点程度根本不可能到达临界点，即便是日珥级，我们的新式装甲层也采用了黑瓷材料。”
指挥部的画面里，第九分舰队承受着来自鲎形船一道道在能量图谱上标记为绿色的射线，但在这个过程中开火不停。炮弹如雨，而由于距离的拉近敌人根本无处可躲，所以仅仅靠着强大的副炮阵列，这批外星飞船已经在不断强化的火力中被挨个粉碎，最终散出一片内置的小型飞行器。根据最新的计算，可能要不了多久敌船就会被全数歼灭。
“问题从来不在于这些鲎形船，问题在于那些母舰。”有人说道，这也是每个人所担忧的，“毫无疑问，敌人意识到了我们的军备已经升级，所以也保持了谨慎的态度，这些部队就是投石问路，让我们暴露出全部的火力。”
“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第九分舰队并非齐装满员，不至于暴露太多——但这也已经是一个问题了。”通讯传来，蓝色的投影中出现了龙陵上将的身影，“但我认为敌人的慎重是一个机会，敌人母舰未放出大批量作战部队来阻碍分舰队行动，而截至到目前，其母舰加速度也慢于我军战舰。”
因此——“统帅，当平民舰队不再受威胁后，第九分舰队当停止作战，借机立刻撤离。”
这不仅是因为不可以轻易直面这由超过一百艘鬼眼所组成的可怕阵列，它们的一次有效的齐射便足以让人联痛失第九舰队，更是为了避免让人联失去自己的优势，也就是新式舰队的情报。此前不知道敌人打算，但既然对方也慎重地没有立刻采取猛攻，那么指挥部也会抓住一切机会把这支舰队救回来。
而当消息传到刚刚为击败来犯之敌而欢呼的分舰队军人们耳边时，很多人都发出了这样的声音：“什么？撤退？我们才刚刚开始战斗！”
这些年轻的，刚从军校毕业的战士们热血而鲁莽，毕竟在不久之前他们才郑重宣誓要战斗到最后一刻——年轻人总是轻视死亡，但幸运的是包括指挥官在内，是成熟的老兵带领着他们。
“干掉了一些鲎形船，你就觉得自己能打过那些母舰了吗？”站长喝骂一声，年轻的少尉赶紧老实，“这些敌人南北泽上将曾以一当百，你能做到吗？做不到！所以我们得遵循命令，回去，与主力会和，完成补给，真正的战斗还在后面。”
地球遭受的入侵乃是蓄谋已久，我们根本还不知道敌人真实的目的究竟为何，我们输不起，我们也不能输。
人联22年，外太阳系，初次接触战。
敌人派出的高速机动兵力被第九分舰队阻截成功后，平民舰队安全得到确保。分舰队立刻展开撤离，而事实证明这是正确的，因为就在他们开始加速时，外星母舰舰队对舰队进行了一次超过两万公里的主炮齐射，但由于距离和机动及时，舰队未曾受创。而敌母舰展开加速，所幸新式舰船以更快的加速度完成逃逸。第一场战斗，敌我双方仅完成了相互试探，未有胜负。
但，第九分舰队成功掩护平民并完成撤离，同时成功测试了新式舰船性能，人联指挥部明确表示，将此称之为胜利。
以振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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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联舰队对实弹的态度是模糊的，总的来说指挥层中对实弹的理解还略有不齐。ueg战争中，人联用黎明之锤战胜了联合地球的等离子重接炮，似乎某种程度在宣布能量之于实弹的胜利——无疑这并没有足够的科学支持，但思维这种东西总会有十分强大的惯性，如果不是光矛不可能贴遍全身，军中有不少人希望建造出全光矛战舰，最起码，他们也认为可以用人联也相对成熟的粒子束武器来完全取代实弹，这看起来有几分道理，但很幸运的是这个想法没有实现，粒子武器被更多地交给了陆军而不是舰队，这其中的理由就是质量投射炮的诞生。
第一发实弹是校正射击——少尉牢记着自己的课程内容，当他所操控的炮组爆发了第一轮齐射后，超高速飞行的炮弹所发回来的数据便呈现在眼前。ai会进行全部的运算，留给他这样的枪炮官要做的就是选择接下来的散布区域，以及射击频率的选择...不，还轮不到他这个见习来做决定，他只是为老兵们打一个下手，做火力空缺的一种及时反应。
“干扰射击——深空照明弹一轮，急速射！”
年轻的军官确认了数据，控制台上的双手扣动了扳机。命令以看不见的信息光速传导至外层甲板组件上的炮位，而在视野转移到船体表面那十米宽的棱形炮塔与三十米长炮管组成的火炮之前，需要注意的是厚重装甲下边还有着十倍体积于炮塔的组件——洁白的无菌真空室内，灵活的多轴机械臂从极低温的弹药库当中抓取出一枚枚人拳头大，小臂长的，重量大概不过十公斤的炮弹。不同颜色的喷漆无声说明着它们的功能，而这样一个以物理方式堆叠的冷冻库里有着无穷无尽的炮弹，它们似乎全都是某种单一质量的金属，没有装药，所以也不需要什么防爆措施。
机械臂抓取地很快，平均每秒四个。未见传送带装置，炮弹不分前后被送入管道中便被某种吸附力给抽走，在这条管道的飞行中这些炮弹大概已经被磁化并完成了某种层面的初步加速，发射的过程大概在这里就已经开始了，飞抵炮膛不过是到了下一个加速的阶段——但如果只是在这一步，那么这些副炮与过去的一切电磁炮没有任何本质区别，它能得以和过去的武器出现切割的原因是这座炮塔连接着一颗零素核心。
核心不大，但持续地释放着质量效应场，来将整个炮塔包裹。这样的核心如今遍布着每一座实弹炮塔，被送至炮膛的炮弹在这个临行的过程中也被这额外的力场所包裹，顷刻间弹药就泛起了幽幽的蓝光，处在了一种光速不对等的效果下并激发了零素的特性之一，原本大约十公斤的质量在物理层面被减到了不足一公斤！
强大的磁场已经展开了运作，原本能将十公斤炮弹加速到第四宇宙速度冲出太阳系的炮管如今却在加速一个质量减少了百分之九十的物体，使得炮弹的效能在原本的基础上陡然提升了数倍！如此也导致了形同光束般的视觉效果，好像战舰全身都打开了探照灯一般。
强大的后坐力将伸缩式的炮管向炮塔内狠狠地一抽回来，实弹武器的另一个诟病便是威力越大的射击相应的后坐力也越大，这是对机械结构，船体强度和稳定性的极大考验。战争中有很多来不及详细阐述的细节，在过去每一轮实弹射击船身都相应地会开启自己的姿态引擎来进行对冲，否则战舰早就在齐射中转成陀螺了，这也限制了实弹武器的射速，并增加了维护的成本。
但是当复进的炮管重新回归原样时，刚刚将一颗小小实弹以光速的百分之零点九发射出去的炮塔却表现得相对平缓，舰船的姿态引擎也表现十分平静，震动微乎其微。不需要更多地重新校正，短短一秒后，双联装炮管再度开始怒吼！
“咚咚·咚咚·咚咚！”
炮塔的机械室内，固体传声让发射的怒吼在此响彻。复进装置其实并非没有接受到澎湃的动能冲击，相反，这些冲击原原本本地撞击在了内部的装置上，不过是释放到了一层幽蓝色的能量屏障上——质量效应场。动能的冲击进入了力场中，因而处在一阵光速不对等的空间中，这种本该拿来防御敌人炮火的物理特性用在此处便将实在的动能冲击给吸收，并随之转化为大量的切伦科夫辐射与静电电涌吸收到了炮塔后方的储能室内，成为“废能量”进行暂时搁置。
而这样一个完备的系统，通过将质量效应场加入传统的电磁炮，这实弹武器展现出了令人惊讶的效果，而再也没有比敌人更能深切感受到这一变化的了！
炮弹，如潮水般的炮弹化作星辰点点从第九分舰队中喷发，并在极快的时间，短短十秒不到的时间里就覆盖了来袭的鲎形船船队！八千公里的距离曾是实弹的一道天堑，但武器技术的提升使得这一切赫然发生了变化，第一轮闪光的弹幕无疑没有一发命中目标，但本就是校正射击的弹幕却几乎是贴着敌人的尾巴几公里外打了过去，这表明了干扰素的提前量计算有多么准确，后续的射击只需要将这一误差给带入即可，而这正是ai所擅长的！
八千公里，这甚至都还没有到光矛阵列进行有效射击的范围。人联舰队以此来试探自己的敌人，或者说，人联的军人们觉得这是一场试探，他们毫不吝惜自己的弹药存量，反正这些都不过为实战演练准备的普通金属实弹，如果可以，多想和主力舰队一样装备上日蚀弹药啊！
“首发未命中...重新修正炮术，实行七号方案。”
“敌人并未还击，且正在展开机动！”
从舰队的视角看过去，瓢泼的弹雨尽管一发又一发，但敌人却并未表现出一丝一毫地混乱。它们就像一只只在缤纷落叶中左右起舞的鸟儿，做到了真正的片叶不沾身，尽管战斗才刚刚开始，但包括年轻的少尉在内，军人们还是不免有些失望，他们多么希望能立竿见影地看到效果。但，果然是让南北泽上将这样的英雄都命悬一线的恶敌，不可能轻易战胜吗？
“想什么呢！”
五十多岁的老兵，曾完整经历过ueg战争的站长呵斥一声。
“这样的距离，实弹武器平均接近一千发才有命中率，战斗数以小时计，极为耗费精力，你们这样的心态怎么能坚持作战？”
就在这时，清脆的“叮叮”声在武器站内响起，站长立刻听懂了意思，大喊一声：“全体注意，回旋作战开始——两舷交替，武器站依照交火纪律轮流射击！”
那些巨大的，可怕的外星方舟就像山一样压了过来，即便还在远方，但随着双方的距离已经拉近到了三万公里内，指挥部已经再也坐不住了，即刻命令第九分舰队开始机动，以防止对方可怕的超远距离打击到来——但他们仍然不能走远，因为一旦他们转移那么平民舰队与敌人之间就只剩下了一条直线，他们需要主动吸引对方的注意力！
所以，舰队明显地动了，以十艘耀斑级为中心的轴线，上下各有两层以背部对敌的流火级，面对前进的敌军他们先将舰船加速，然后调整姿态以大部分火力的侧翼对敌——让来袭的鲎形船陷入弹雨的火炮阵列不仅没停，反而由于整支部队拉开了形似t头的火力线陷入了更加密集的火力打击之中！耀斑级这艘庞然巨舰不提，它宽阔的船体全部加起来恐怕有接近三位数的质量投射炮，背脊布置的设计令其在侧向对敌时能将七成火力全部释放，但耀斑级的数量让它并非炮战的主力，一直不被提及的是这些真正占据主力的战舰，外形与旧日黄昏有八成相似，但却新得名“流火”的战舰。
七月流火...这艘战舰确是由火星银龙所设计建造，但这流火却并非古言雅意，而是字面的意思，即流动之火。战航舰自有其真正的本职工作，但真正作为炮战主力的便是这些五百米长，没有一处空间被用在与炮战无关领域上的新式主力战舰——
进入战斗状态的流火级真如同一只刺猬，它身上的质量投射炮虽然总数不若耀斑，但从体积上来看密度更高。它身上处处都能看见黄昏的影子，可是这些战舰的体积其实四倍于黄昏——这意味着它有更宽的甲板和更深的船体来安装更多强大的枪炮，以及更加厚重的护盾！每一艘耀斑都对应四艘火力加起来三倍于它的流火级战舰，而且较扁平船型让流火可以以背部对敌，发挥百分之百的火力。
“距离，已进入七千五百——”
虽然表现有些死板，但真正的主炮们将会等到进入七千公里内的距离才正式开火，以此来确保炮火的命中率，因为有一件很糟糕的事情，那就是第九分舰队的皓日之锤主炮们携带的弹药没那么多——该死的，他们不过是刚入役的新船，还正待几次实战演习来形成战斗力呢！由于主炮弹药没有储备多少，指挥官们不约而同选择在最紧要的关头来施展。
而就在这时，来自副炮们极端密集的弹雨也随着这距离的拉近让概率学的比例增大了似的，这些雨点般闪耀的弹雨一波又一波地投射，按照教科书上所言的“航迹干扰”射击来封锁敌船的提前量，迫使其航行减速或者转弯的射击出乎意料地取得了效果，就少尉亲眼所见，十秒钟之前自己发射的那一波弹药是为了将敌人赶往其侧面，而现在对方真的调头到了自己判断的位置！这样当面的战斗其实没什么深刻的奥秘，也许外人看来就是炮弹横飞好不热闹，结果老半天啥都打不到，简直是在浪费金属。但从军事理论上来说，达成目标的往往只占这场战斗的百分之一，但在此之前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努力都是为了铺垫这百分之一。
就像少尉进行的干扰射击，我的炮弹向你的前进方向过来了，你躲不躲？不躲直接撞上去死，躲，那向哪个方向？这个方向是不是我预判的方向？
其中还有一堆复杂的理论，比如观察敌人的机动速度，转向半径与其他。远距离炮战是概率学，其中也不乏一些奇怪的邪招，比如人为鬼畜机动啥的，将作为混沌理论加入计算。不过但凡有混沌值的这也都是战争中比较玄学的地方，比如王少尉的部门就传说着一名“炮术王牌”，叫布里吉斯的中校，在锡拉舰队服役参与ueg战争时其创造了大量命中的神话，什么精确打中炮塔，命中舰桥击毁引擎等，完全无法解释那异于常人的高命中率...但这些都不重要了，因为少尉感觉到，属于自己人生的第一次出现了！
“干扰射击判定有效！”
虽有观测延迟，但结果不可置疑。不用少尉激动地喊起来了，因为ai干扰素的反应速度是纳米级别的，立刻，少尉就看见一道笔直的光束顷刻间连接上了那名目标——
长夜星火号顶部甲板上巨大的皓日之锤炮塔早就对准了来袭的目标，据说这些炮塔虽然各个都无比巨大但其实与舰船的连接是磁悬浮的，因为这样才能做到极端精确地调整炮塔的角速度。如今，虽然未到距离，但在机会出现的刹那其中一台炮塔猛然爆发，光子洪流从其中一门炮口中喷射而出，在少尉的视网膜上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尾迹后穿透了遥远之处的目标，那个被他成功干扰轨迹的目标。
光炮穿过，在少尉的眼中那个目标大概是被正面命中了，辐射背景中其表现更加闪耀，大约是光矛正在将它蒸发所以散发出的极大热量——在太空战中确保有效击毁也是一个专门的课程，不过实践中这归观测组的人和ai来确定，而少尉如愿听到了一声报告，以及站长高兴的赞扬：
“击毁确认！干得好，我们的见习枪炮长，单独做到的，怎么也是一颗银星！也是我们中的第一个，好啊！”
人联的战功体系中对于这样“制造有利态势”的助攻也有奖励，便是银星，而主要击毁则是金星，但无论是哪一个都将是其生涯的功勋评价，而现在自己完成了生涯中的第一次突破。年轻的少尉情绪为之激动，激动的他等不及要去为自己创造更多的战绩，而队伍中的其他人则在祝贺的同时心里憋了一口气——即便已经为这场战争做出了最坏的预估，但，即便是死，也得有所价值才行！
这只是一个开头，当距离进一步拉近时，更多的战果正在被他们获取。自少尉之后，密集覆盖的副炮弹幕也出现了第一个实际的命中，被超高速的炮弹直接命中的鲎形船上出现了剧烈的爆炸，这爆炸来自于炮火强大的动能释放转化的热量！舰队观测还侦查到了强大的切伦科夫辐射，这是因为被质量效应场给减少质量的炮弹在撞击的刹那解除了力场，原本被屏蔽的质量突然重新出现，光速不对等效应下引发了能量转换。
虽然远不会达到聚变或者湮灭这样的程度，但被零素力场加持过的实弹并不太需要装药也是现实。得亏人联已经有了深空零素开采的能力，才能大胆地使用这些消耗性的零素武器，而它带来的效果就是鲎形船在狂暴的弹幕中瞬间被撕碎，观测中内部散落出了大量其他组织物——
“与此前战斗记录吻合，鲎形船内确实出现了其他飞行器，舰队近防武器组就位，‘骸翼’战斗机组预备，嗯，如果对方突破了五千公里的距离。”
这是来自分舰队司令官的指示，并将得到准确的执行。不过就像少将最后的一句停顿一样，这些都只是准备而已，因为随着战斗进行到现在，有些东西发生了变化。
在外面，除了较少数进行扑杀的光矛射击，分舰队的皓日之锤武器阵列几乎少有开火，即便开火，分明三联装炮管的武器往往都只有一门炮被启用。这其中自然有缺少弹药的节俭，但其中的另一层含义更加值得被注意，那就是随着距离的拉近，第九分舰队已经明确地感觉到自己根本就没有动用主炮的必要——
“敌军攻势来袭！升起护盾，外层舱室启动防辐射处理！”
中子射线炮从敌舰当中激射而出，密集而持续地照射进了人联舰船的阵列。整支舰队都响彻警报，他们外表的护盾越发闪耀蓝光，以此来承接中子射流的轰击。高速运动的中子能够穿过外表的护盾，因为质量屏障并不被设计用来抵挡此类武器，但护盾还是尽力吸收了中子的动能，而剩下的辐射能量大范围地铺平在战甲的甲板上。在第五地球遭遇战中无论是老式的黄昏还是前代的耀斑都承受了辐射的大量聚集，对舰船内部造成了不小的损害。而自从那场战斗之后，工研部便在新式舰船上强化了抗辐射层，甚至使用氢元素为主要构成的材料将外部船舱打造成了辐射吸收地带，而防护也没有忘记船体外层的设备，在这样一套应对措施下舰队以谨慎的心情迎接了中子射线的照射——
“船体升温！”警告传来，中子炮正在与外壳材料发生反应，在这样持续的照射下最坚实的金属都不会一直支撑下去。于是，伴随着警告，装甲层内部流动的液态金属锂立刻展开了散热工作，于是短暂时间后新的报告出现，“装甲温度未到临界点，散热系统运作良好。”
在地球指挥部里，有人皱起眉头：“这点程度根本不可能到达临界点，即便是日珥级，我们的新式装甲层也采用了黑瓷材料。”
指挥部的画面里，第九分舰队承受着来自鲎形船一道道在能量图谱上标记为绿色的射线，但在这个过程中开火不停。炮弹如雨，而由于距离的拉近敌人根本无处可躲，所以仅仅靠着强大的副炮阵列，这批外星飞船已经在不断强化的火力中被挨个粉碎，最终散出一片内置的小型飞行器。根据最新的计算，可能要不了多久敌船就会被全数歼灭。
“问题从来不在于这些鲎形船，问题在于那些母舰。”有人说道，这也是每个人所担忧的，“毫无疑问，敌人意识到了我们的军备已经升级，所以也保持了谨慎的态度，这些部队就是投石问路，让我们暴露出全部的火力。”
“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第九分舰队并非齐装满员，不至于暴露太多——但这也已经是一个问题了。”通讯传来，蓝色的投影中出现了龙陵上将的身影，“但我认为敌人的慎重是一个机会，敌人母舰未放出大批量作战部队来阻碍分舰队行动，而截至到目前，其母舰加速度也慢于我军战舰。”
因此——“统帅，当平民舰队不再受威胁后，第九分舰队当停止作战，借机立刻撤离。”
这不仅是因为不可以轻易直面这由超过一百艘鬼眼所组成的可怕阵列，它们的一次有效的齐射便足以让人联痛失第九舰队，更是为了避免让人联失去自己的优势，也就是新式舰队的情报。此前不知道敌人打算，但既然对方也慎重地没有立刻采取猛攻，那么指挥部也会抓住一切机会把这支舰队救回来。
而当消息传到刚刚为击败来犯之敌而欢呼的分舰队军人们耳边时，很多人都发出了这样的声音：“什么？撤退？我们才刚刚开始战斗！”
这些年轻的，刚从军校毕业的战士们热血而鲁莽，毕竟在不久之前他们才郑重宣誓要战斗到最后一刻——年轻人总是轻视死亡，但幸运的是包括指挥官在内，是成熟的老兵带领着他们。
“干掉了一些鲎形船，你就觉得自己能打过那些母舰了吗？”站长喝骂一声，年轻的少尉赶紧老实，“这些敌人南北泽上将曾以一当百，你能做到吗？做不到！所以我们得遵循命令，回去，与主力会和，完成补给，真正的战斗还在后面。”
地球遭受的入侵乃是蓄谋已久，我们根本还不知道敌人真实的目的究竟为何，我们输不起，我们也不能输。
人联22年，外太阳系，初次接触战。
敌人派出的高速机动兵力被第九分舰队阻截成功后，平民舰队安全得到确保。分舰队立刻展开撤离，而事实证明这是正确的，因为就在他们开始加速时，外星母舰舰队对舰队进行了一次超过两万公里的主炮齐射，但由于距离和机动及时，舰队未曾受创。而敌母舰展开加速，所幸新式舰船以更快的加速度完成逃逸。第一场战斗，敌我双方仅完成了相互试探，未有胜负。
但，第九分舰队成功掩护平民并完成撤离，同时成功测试了新式舰船性能，人联指挥部明确表示，将此称之为胜利。
以振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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