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敌,从阴影中降临
令人警醒的蜂鸣伴随着闪烁的红灯在战舰的舰桥里奏响，恢弘巨舰身侧的隐蔽开口张开了厚达数米的装甲板，机械铰链拉开的区域伸缩出一个宽达二十米直径的引擎喷口。
旗舰惊涛号的侧身喷出一股白炙烈焰，带动数百万吨的船身横向以改变航线。但真空惯性是如此难以克服，只因为先驱舰队在此前向前加速已经达到了一个可怕的级别，如此动能纵然引擎全力输出也难以逆转。而以战航舰为首，人联其余诸舰同样在进行转向，他们的尾部喷口配合侧身引擎一起偏转，总共37艘船组成的编队活似在进行一场敌前大转向——而事实上可能也确实如此。
在人联的前方数以十万公里的范围看起来全然无物，只有一片黑暗。一些零星的小行星碎片与干冰时不时撞击在舰船上，一切都看起来正常，因此也显得更加可怕，但就在这时，以旗舰为首，诸多舰船上打开了导弹发射井，电磁弹射加速的导弹数以十计，拖拽着火光飞向前方虚无的深空——
巨大的弹头在耗尽燃料后解体，然后从中间散布出了更多的细小弹体，每一个当量都不到万吨，但是却组成了一张能囊括数百万平方公里的大网，然后随着一道指令，上千枚核弹头同时爆发！
啊，差点忘了，虽然同样被归类为核武，但是这些核弹头属于第五代。它们使用的核扳机不是裂变能也不是上一代的激光点火，自从与ueg战争结束后，人联已经将自己的核武器全部该换成了“反物质扳机”。以一克反物质约四万吨当量来作为衡量标准，人联因此实现了聚变弹头的绝对小型化与威力扩大化，戴森云反物质工厂与气态行星工业也让核弹的成本也进一步下降，才展现出了眼下这般轻而易举的核弹蜂群——总当量六千万吨的核弹幕在同意瞬间解除了内部的电磁漏斗屏障，正反物质接触湮灭的能量又作用于聚变材料，先驱舰队好似赫然来到了太阳的表面！
所到之处，皆为强光！
反物质的伽玛光能量横扫宙域，强化光辐射弹头持续地放射，就算是隔着几万公里人联舰船的表面也在接触瞬间上升到了八百摄氏度！而就在这同时从舰队中依然释放出了一些浮标传感器，这些东西不仅不怕核闪光弹的伤害，同时还能侦测到“光回波”。用一个不恰当的方式来说明，那就是能看见“光”撞到了什么，然后在仪器上显示出一个大概的轮廓。
这本是人联用来对付ueg核闪光弹的方法，但南北泽将军在实践中也学会了用闪光弹来侦测隐蔽的敌人——同时，纵然敌军隐身，但这核弹幕就好似太空中的照明弹，驱散阴影让敌人无所遁形！
腓特烈号上，同样遭受了这突如其来的光辐射的联邦战舰却是猝不及防，他们就好像第一次遭遇核闪光的人联那般被引起了一些小小的混乱，大量传感器过载烧毁这使得腓特烈号在短暂的时间内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能力。警报响起，战舰的损管系统与工程人员立刻开始行动，随着备用系统的上线他们才终于恢复正常，而这些军人深知如果是在交战之中，那么这短暂的瞬间将会是多么致命的危险。
“这就是他们的战术风格？”
舰桥内的数据中心正在极快地分析，一切的资料都对联邦意义重大。指挥席上的艾瑞儿中校面色凝重，她在吃惊于刚才的瞬间人联释放的核武，已经堪比一次较低等级别的战役投送总量了，但他们居然这么轻松地用了出去？
“舰长，请恕我冒昧，当务之急是尽快脱离现场，重返联邦宙域。否则一旦再度被拖入交战，舰船就无法为跃迁引擎分配足够的能量。”
男性副官诚恳地奉劝道，他呼叫了领航员：“空间滑流引擎的磁场发生器预热完成了吗？”
“电容充电完毕，但粒子流回路还有十分钟才能达到稳定值！”
“那我们就必须在十分钟内离开这个地方了，舰长...”
副官话音未落，艾瑞儿中校就打断了对方：“我能理解各位想要急切返航的心，但请各位注意，不要表现得像一场失败后的仓皇，这不是联邦军人应有的风度！”
中校神情复杂地看着正在执行敌前大转向的人联舰队，在此地舰桥的天顶上同样投射下了全息局势图，一个闪烁的联邦鹰徽出现在投影中，人工智能诺曼轻声重复着：“esp警告，外星威胁接近，外星威胁接近...”
“西恩战役时，联邦舰队同样遭受难以想象的伤亡，但是卡门司令官却依然打响了反击战，以弱势兵力却全歼敌军。我有幸追随将军，见证过真正的勇气，所以，我不希望看见大家露出任何怯懦！”
中校看向这里所有人，女子的眼中燃烧着一团烈火：“我们为什么迟迟不离开？原因大家都很清楚。尽管我们确实成功让这些来自外域的舰队加入了这场战斗，但是这并非荣誉之举。我很担心各位意图将外域人作为替死鬼后心生苟且——不要忘记，作为初次接触，我们的行为也就代表了联邦的形象！现在逃离，各位能原谅自己吗？”
有什么不能原谅的——但这话是断然说不出口的，因为舰长的话是无可反驳的，哪怕“将外来者拖下水后抓紧逃离”本就是舰长刚才做的决定，但她的样子属于自己推翻了自己，自己这些人又能说什么？
女人，善变的女人，是什么刺激了她？
副官略有一丝无奈，但他依然努力振奋精神：“舰长，我们了解，大家都不希望以失败的姿态返回，我们也都没有忘记鹿鸣号与自由号战死的兄弟。”
“那就是了。”
艾瑞儿中校长舒了一口气，女士短夹克下的胸膛因此平复了许多，似乎刚才她也只是硬撑着口气说出的那些话，见没人反驳，她的冷静与信心又回来了。
“这里已经被划分为联邦领域，没有联邦军队的存在如何行使主权？人联舰队已经预备了战斗，而我们也将加入——舵手转向，火炮就位，诺曼，给海军总部发报，将这里的情况进行汇报，然后建立与人联指挥官的通讯...当然，我希望你上线所有的电子战模块，这一战也将是我们收集人联军事情报的极好机会。”
如此多的理由，怎能退却？人联舰队并不清楚腓特烈号上的船员们发生了怎样的转变，也不在乎，舰队军人们有理由愤怒，但是他们内心却还有另一种情感，那是从三年前战争结束后一直压在心头的失落感被揭开后，澎湃高涨的战意！
战争，久违的战斗，和平岁月静好，但那终究是假象，唯有永恒的战争才是世间的真谛。先驱舰队全员没有新兵，所有人皆是那场战争的经历者，而他们选择这条路正是因为他们不甘寂寞，正是因为这条路充满凶险，所以更加令他们斗志昂扬——
“光回波感应确认目标！距离三万四千公里，秒速一百二十公里，预计五分钟后接触！”
“敌军数量？”
“具体情况不明，敌人质量可能十分庞大，但距离交火...将军，联邦舰队来电！”
腓特烈号居然没有跑，情报显示他们还进行了转向。这点略微有些出乎南北泽的意料，但他现在根本没空浪费时间与这位中校商谈——“询问她的目的。”
“联邦舰队发来警告，他们要我们小心以下区域，他们说...敌人前锋部队的触手已经过来了！”
这是什么意思，人联发现的目标都还在三万公里外，这片混沌的虚空他们难道有比人联更先进的侦测手段？或者，那般兵不厌诈的家伙这是在故意误导人联？
从感情上来说，南北泽想要那帮家伙闭嘴，但他思考了一瞬间。
“散布纳米雷达。”
一根根六边形的金属柱子被舰队从发射井里丢了出去，这些东西面朝着漆黑深空开启了前端，居然密密麻麻都是拇指大的孔洞。然后就像金属风暴发射器一样，将一个个眼珠大的小球喷射了出去。
每一颗小球都是一个散发电场的纳米监视器，它们动态地充斥一片空间，并且能够通过感应网络记录下电场覆盖范围内的一切实体和运动。作为一种一次性，并且近距离的侦查措施目前还是实验性装备，而原本南北泽觉得是没有必要用得上的。
但就在纳米雷达的动态网络信号传来的瞬间，舰队赫然发现了一些高速的目标触发了电场，引发了警报！
但雷达上却没有丝毫反应，最大的信号源与陨石别无区别，而热能辐射也几乎没有——该死的，这是怎么回事！
“发射长效弹，点亮目标！”
又一枚核弹冲出，并且迅速在周边宙域引爆。但是这次不是核闪光，而是在原地出现了一颗火球。人联用强磁场技术把火球给锁在中心，就像一个暂时性的可控核聚变，在力场消散前人工恒星将会长久地照亮这里——而终于，借助这一举措先驱舰队头一次看见了这些一直隐藏在阴影中的敌人。在一切传感器没能起到效果的情况下，最古老但在太空中最不可靠的目视取得了效果。而第一眼看过去，人联几乎以为自己看见了一只在太空中飞行的鲎虫。
漆黑的节肢状甲壳身躯有一颗硕大的“头颅”，而其身躯向后反而越发地变得纤细。没有发现任何工质喷口，没有推进剂，这东西就像一颗在太空中飞行的炮弹一样，无光无热也无声，但是却行动敏捷。就像人类房间那些阴暗角落里的臭虫一样，不经意地爬到你的身上吮吸鲜血，但好消息是这些东西个头太大了，你能发现它。
而坏消息也一样，这些东西个头太大了。
它大约有四百米的长度，而那个巨大的头部宽度就接近三百米。其身躯略为扁平，但是在其正前方的头部如同蜘蛛一般有着好些个“眼洞”般的深邃凹痕，还好没有看到嘴巴与多足，否则真要人以为这些东西是生物了！
一只又一只，这些东西数以十计地穿过纳米雷达场，对于突如其来的人工恒星它们也缺乏反应，它们似乎并没有对于自身暴露的认知，只是一个劲地拉近与人联的距离，显得呆头呆脑。
“定向通讯？”
“无反应。”
“光信号警告？”
“无反应。”
银白在短短两秒连说了五次，人联最后一丝和平沟通的尝试都被拒绝，南北泽也不得不下定决心。
“开火！”
黄昏级上，大楼一般巨大的黎明之锤炮塔早已对准了目标，伴随着这道指令，已经忍耐三年的光束狂怒地喷涌而出，光子洪流组成的重锤瞬间跨越六千公里的距离，轰击在这些飞行器上！
光束逸散，就好像水柱撞击在鹅卵石上被弹开——第一道命中的黎明之锤第一个撞在了一层突然出现的“空气墙”上，激光炮的光线被大量地扭曲，“弹开”，在这诡异飞行器的周身形成了一道闪耀的光幕！
人联的激光被偏转了？上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还是血月的重力场，但这些东西身上并没有明显的引力痕迹，而且这份偏转更像是“撞击到了实体”发生的弹射，并且在高速摄影机下，激光接触的部位在瞬间变得不透明了起来——
这是光的干涉与衍射效应！被发射出来的光子们被触发了它们的波动性，这是一层强力的磁场护盾！
但，下一瞬间，第二，第三乃至第四道黎明之锤一起命中了这玩意，一下就压垮了这层护盾。就好像你强行让两个正极的磁铁碰在一起一样，光的粒子性也因此作用在了这东西表面——
一团烈火伴随猛烈的蒸汽喷出，光束长矛一根又一根捅穿了这东西的身躯。黎明之锤的打击无疑到了深处，但却没有发生意料中的爆炸，反倒是水蒸汽喷发地比较多，好像这些东西体内装满了水似的。
全体舰队主炮齐射，其中自然也包括了惊涛号。
继承自ueg的战列舰，耀斑级的定位是超越黄昏级的强大炮击舰。以它八倍于黄昏的体积，曾经ueg时代就能做到对黄昏这一人联战力衡量单位的以一敌三，而经过人联的重塑，耀斑级的战力彻底达到了与它体积对等的高度。
这艘庞大的人联战航舰表面的双联黎明之锤炮组数量是黄昏级的六倍——整整12座，也就是24门黎明之锤分布船体周身，其开火的瞬间，就好像太空之中亮起了一支火炬！
终于，在24道光柱的一起轰击下，第一艘敌船在五千公里外爆炸了。它的船体被炸的四分五裂，就像粉碎的流星。其他黄昏级的集火也在三分钟后的另一轮中取到了同样的效果，在对方进入五千公里的极短时间里就有三艘敌船被摧毁——
“好快，好准！”
腓特烈号的船员们明显有所惊动，作为军人，潜意识中已经将人联视为假想敌的他们本能地在分析对方的战斗力。从核闪光弹幕开始，极快的侦查与部署中显示出的行动力，在与敌人交火表现得淋漓尽致。尽管人联能发现敌人有自己的提醒在其中，但除了情报能力之外，每个人都在思考如果是处境交换，或者说，自己站在人联舰队的正面。
“诺曼，他们使用的是什么武器？”
舰船智能的声音呆板无趣：“能量反应分析中，符合激光特征——但为高能光子，波长显示为γ射线，初步判断为伽马射线炮。”
“伽马射线？”帽徽上有一个扳手符号的工程师皱起眉头，“除了反物质，他们拿什么制造这么强的伽玛能量...难道他们就是引爆反物质然后将能量送出去吗？”
“那也不会比我们的离子光炮更强——但激光的速度无疑是个优势，如果与他们交战一定要尽快拉近距离...”
副官摸着自己胡须拉碴的下巴，他的神情中对人联的敌意比起那些奇异的异形飞船更加浓厚几分。不过艾瑞儿舰长打断了这些讨论：“通讯官，提醒人联，敌人没有被他们摧毁，让他们小心那些碎片。”
“舰长，你...”副官脸色一变，“我们没有任何义务将我们用鲜血换来的情报告诉这个人联，长官！他们是外域的人类，不是我们联邦的子民，也不信奉联邦的信条，他们的出现完全是因为这些异常的天文——你不能仅仅是因为他们和我们长的一样就对他们报以善意，我们可都还不了解他们！”
说着，副官变得更加激动了起来：“您可还记得六年前我们发现的那个外域太阳系？”
怎么会忘记呢？那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灾难，也是一场关于联邦在这不断变化中的外域世界中自身存在的合法性，合理性，以及正义性的一种完全体现，是对整个联邦文明的一场深刻教育。现在是战时并不好长篇大论，但借助副官的口我们可以知晓一二。
“同样是人类的文明却不一定会走上正确的道路，当联邦舰队发现那个已经在月球上建立殖民地的统一人类文明时，却发现那是个崇尚暴力，风行种族与宗教清洗，腐朽但残暴，在我们的历史上原本已经被碾碎并扫进垃圾堆的第三帝国！”
副官拿这个举例子，引起了许多船员的共鸣：“而我们纠正了这个错误，将它们再度扫进了垃圾堆。而这一切也应该是对我们的一个提醒，外域的人不是联邦的朋友，指挥官，我请求您再度考虑您的命令——”
“摩根，我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将人联视为朋友！如果你们还对我这个舰长还有尊重，那就立刻执行我的命令。”中校拍了一下椅子并提高了音量，她对副官怒目而视，“就算我们不给，马上他们也会发现这一情报，哪怕是受点损失！这是个让他们欠下我们人情的机会，并且如果我们想要为之前的失败复仇的话，我们就还得期望这些人联舰船不要死的太快——”
惊涛号上的主炮群刚刚再度完成了一轮齐射，巨大的黎明之锤炮塔下，因为热量而融化的金属磁流体在管道中奔涌着，传递着猛烈开火的热量。舰船外层的散热格栅如同翅膀一般张开，而在恢宏巨大的船体上，一门门重接炮被升降机送上甲板，伸展开折叠的炮管，面朝阴影中的敌人展开了猛烈的炮击。
光弹若雨，但在南北泽中将的指挥下舰队的每一次开火都经过了计算。尽管敌人情况不明，但在银白ai的帮助下舰队在几分钟内就制定了战术，以黎明之锤削弱敌人护盾，然后重炮炮弹趁虚而入。强大的炮火与敌船的亲密接触快速地撕裂对方船体，并且我们的敌人哪怕是在即将进入三千公里的范畴时依然没有开火，所以按照以往的经验，人联感觉自己就要取得战斗的胜利了——
竟能如此轻松？
“长官，腓特烈号发出警告！”
不祥的预感正好对应上这恼人的讯息，但有之前的提示在先，南北泽并没有忽视，因为他现在一样满腹狐疑，因战斗而绷紧的神经一刻都未能放松。
而结果果然不出意料——
“他们警告我们，解体的敌舰未必已经被摧毁，留意残骸的动向。”
残骸？被数十道黎明之锤轰击，被密集炮火撕碎的船只残骸清晰在前，但是却未必被摧毁是什么意思？
“银白！”
“长官，我追踪到了三百七十二个未知飞行物残骸，它们在解体后依然以惯性向我军方位继续飞行，其中并非发现转向，以及加速，所以我之前并未提醒您。”
银白伸出一根手指，绕着虚影中其实根本不存在的长发，她似乎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情报不足，无法模拟敌船解体的合理性，但为什么攻击能造成这么多大型的碎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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旗舰惊涛号的侧身喷出一股白炙烈焰，带动数百万吨的船身横向以改变航线。但真空惯性是如此难以克服，只因为先驱舰队在此前向前加速已经达到了一个可怕的级别，如此动能纵然引擎全力输出也难以逆转。而以战航舰为首，人联其余诸舰同样在进行转向，他们的尾部喷口配合侧身引擎一起偏转，总共37艘船组成的编队活似在进行一场敌前大转向——而事实上可能也确实如此。
在人联的前方数以十万公里的范围看起来全然无物，只有一片黑暗。一些零星的小行星碎片与干冰时不时撞击在舰船上，一切都看起来正常，因此也显得更加可怕，但就在这时，以旗舰为首，诸多舰船上打开了导弹发射井，电磁弹射加速的导弹数以十计，拖拽着火光飞向前方虚无的深空——
巨大的弹头在耗尽燃料后解体，然后从中间散布出了更多的细小弹体，每一个当量都不到万吨，但是却组成了一张能囊括数百万平方公里的大网，然后随着一道指令，上千枚核弹头同时爆发！
啊，差点忘了，虽然同样被归类为核武，但是这些核弹头属于第五代。它们使用的核扳机不是裂变能也不是上一代的激光点火，自从与ueg战争结束后，人联已经将自己的核武器全部该换成了“反物质扳机”。以一克反物质约四万吨当量来作为衡量标准，人联因此实现了聚变弹头的绝对小型化与威力扩大化，戴森云反物质工厂与气态行星工业也让核弹的成本也进一步下降，才展现出了眼下这般轻而易举的核弹蜂群——总当量六千万吨的核弹幕在同意瞬间解除了内部的电磁漏斗屏障，正反物质接触湮灭的能量又作用于聚变材料，先驱舰队好似赫然来到了太阳的表面！
所到之处，皆为强光！
反物质的伽玛光能量横扫宙域，强化光辐射弹头持续地放射，就算是隔着几万公里人联舰船的表面也在接触瞬间上升到了八百摄氏度！而就在这同时从舰队中依然释放出了一些浮标传感器，这些东西不仅不怕核闪光弹的伤害，同时还能侦测到“光回波”。用一个不恰当的方式来说明，那就是能看见“光”撞到了什么，然后在仪器上显示出一个大概的轮廓。
这本是人联用来对付ueg核闪光弹的方法，但南北泽将军在实践中也学会了用闪光弹来侦测隐蔽的敌人——同时，纵然敌军隐身，但这核弹幕就好似太空中的照明弹，驱散阴影让敌人无所遁形！
腓特烈号上，同样遭受了这突如其来的光辐射的联邦战舰却是猝不及防，他们就好像第一次遭遇核闪光的人联那般被引起了一些小小的混乱，大量传感器过载烧毁这使得腓特烈号在短暂的时间内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能力。警报响起，战舰的损管系统与工程人员立刻开始行动，随着备用系统的上线他们才终于恢复正常，而这些军人深知如果是在交战之中，那么这短暂的瞬间将会是多么致命的危险。
“这就是他们的战术风格？”
舰桥内的数据中心正在极快地分析，一切的资料都对联邦意义重大。指挥席上的艾瑞儿中校面色凝重，她在吃惊于刚才的瞬间人联释放的核武，已经堪比一次较低等级别的战役投送总量了，但他们居然这么轻松地用了出去？
“舰长，请恕我冒昧，当务之急是尽快脱离现场，重返联邦宙域。否则一旦再度被拖入交战，舰船就无法为跃迁引擎分配足够的能量。”
男性副官诚恳地奉劝道，他呼叫了领航员：“空间滑流引擎的磁场发生器预热完成了吗？”
“电容充电完毕，但粒子流回路还有十分钟才能达到稳定值！”
“那我们就必须在十分钟内离开这个地方了，舰长...”
副官话音未落，艾瑞儿中校就打断了对方：“我能理解各位想要急切返航的心，但请各位注意，不要表现得像一场失败后的仓皇，这不是联邦军人应有的风度！”
中校神情复杂地看着正在执行敌前大转向的人联舰队，在此地舰桥的天顶上同样投射下了全息局势图，一个闪烁的联邦鹰徽出现在投影中，人工智能诺曼轻声重复着：“esp警告，外星威胁接近，外星威胁接近...”
“西恩战役时，联邦舰队同样遭受难以想象的伤亡，但是卡门司令官却依然打响了反击战，以弱势兵力却全歼敌军。我有幸追随将军，见证过真正的勇气，所以，我不希望看见大家露出任何怯懦！”
中校看向这里所有人，女子的眼中燃烧着一团烈火：“我们为什么迟迟不离开？原因大家都很清楚。尽管我们确实成功让这些来自外域的舰队加入了这场战斗，但是这并非荣誉之举。我很担心各位意图将外域人作为替死鬼后心生苟且——不要忘记，作为初次接触，我们的行为也就代表了联邦的形象！现在逃离，各位能原谅自己吗？”
有什么不能原谅的——但这话是断然说不出口的，因为舰长的话是无可反驳的，哪怕“将外来者拖下水后抓紧逃离”本就是舰长刚才做的决定，但她的样子属于自己推翻了自己，自己这些人又能说什么？
女人，善变的女人，是什么刺激了她？
副官略有一丝无奈，但他依然努力振奋精神：“舰长，我们了解，大家都不希望以失败的姿态返回，我们也都没有忘记鹿鸣号与自由号战死的兄弟。”
“那就是了。”
艾瑞儿中校长舒了一口气，女士短夹克下的胸膛因此平复了许多，似乎刚才她也只是硬撑着口气说出的那些话，见没人反驳，她的冷静与信心又回来了。
“这里已经被划分为联邦领域，没有联邦军队的存在如何行使主权？人联舰队已经预备了战斗，而我们也将加入——舵手转向，火炮就位，诺曼，给海军总部发报，将这里的情况进行汇报，然后建立与人联指挥官的通讯...当然，我希望你上线所有的电子战模块，这一战也将是我们收集人联军事情报的极好机会。”
如此多的理由，怎能退却？人联舰队并不清楚腓特烈号上的船员们发生了怎样的转变，也不在乎，舰队军人们有理由愤怒，但是他们内心却还有另一种情感，那是从三年前战争结束后一直压在心头的失落感被揭开后，澎湃高涨的战意！
战争，久违的战斗，和平岁月静好，但那终究是假象，唯有永恒的战争才是世间的真谛。先驱舰队全员没有新兵，所有人皆是那场战争的经历者，而他们选择这条路正是因为他们不甘寂寞，正是因为这条路充满凶险，所以更加令他们斗志昂扬——
“光回波感应确认目标！距离三万四千公里，秒速一百二十公里，预计五分钟后接触！”
“敌军数量？”
“具体情况不明，敌人质量可能十分庞大，但距离交火...将军，联邦舰队来电！”
腓特烈号居然没有跑，情报显示他们还进行了转向。这点略微有些出乎南北泽的意料，但他现在根本没空浪费时间与这位中校商谈——“询问她的目的。”
“联邦舰队发来警告，他们要我们小心以下区域，他们说...敌人前锋部队的触手已经过来了！”
这是什么意思，人联发现的目标都还在三万公里外，这片混沌的虚空他们难道有比人联更先进的侦测手段？或者，那般兵不厌诈的家伙这是在故意误导人联？
从感情上来说，南北泽想要那帮家伙闭嘴，但他思考了一瞬间。
“散布纳米雷达。”
一根根六边形的金属柱子被舰队从发射井里丢了出去，这些东西面朝着漆黑深空开启了前端，居然密密麻麻都是拇指大的孔洞。然后就像金属风暴发射器一样，将一个个眼珠大的小球喷射了出去。
每一颗小球都是一个散发电场的纳米监视器，它们动态地充斥一片空间，并且能够通过感应网络记录下电场覆盖范围内的一切实体和运动。作为一种一次性，并且近距离的侦查措施目前还是实验性装备，而原本南北泽觉得是没有必要用得上的。
但就在纳米雷达的动态网络信号传来的瞬间，舰队赫然发现了一些高速的目标触发了电场，引发了警报！
但雷达上却没有丝毫反应，最大的信号源与陨石别无区别，而热能辐射也几乎没有——该死的，这是怎么回事！
“发射长效弹，点亮目标！”
又一枚核弹冲出，并且迅速在周边宙域引爆。但是这次不是核闪光，而是在原地出现了一颗火球。人联用强磁场技术把火球给锁在中心，就像一个暂时性的可控核聚变，在力场消散前人工恒星将会长久地照亮这里——而终于，借助这一举措先驱舰队头一次看见了这些一直隐藏在阴影中的敌人。在一切传感器没能起到效果的情况下，最古老但在太空中最不可靠的目视取得了效果。而第一眼看过去，人联几乎以为自己看见了一只在太空中飞行的鲎虫。
漆黑的节肢状甲壳身躯有一颗硕大的“头颅”，而其身躯向后反而越发地变得纤细。没有发现任何工质喷口，没有推进剂，这东西就像一颗在太空中飞行的炮弹一样，无光无热也无声，但是却行动敏捷。就像人类房间那些阴暗角落里的臭虫一样，不经意地爬到你的身上吮吸鲜血，但好消息是这些东西个头太大了，你能发现它。
而坏消息也一样，这些东西个头太大了。
它大约有四百米的长度，而那个巨大的头部宽度就接近三百米。其身躯略为扁平，但是在其正前方的头部如同蜘蛛一般有着好些个“眼洞”般的深邃凹痕，还好没有看到嘴巴与多足，否则真要人以为这些东西是生物了！
一只又一只，这些东西数以十计地穿过纳米雷达场，对于突如其来的人工恒星它们也缺乏反应，它们似乎并没有对于自身暴露的认知，只是一个劲地拉近与人联的距离，显得呆头呆脑。
“定向通讯？”
“无反应。”
“光信号警告？”
“无反应。”
银白在短短两秒连说了五次，人联最后一丝和平沟通的尝试都被拒绝，南北泽也不得不下定决心。
“开火！”
黄昏级上，大楼一般巨大的黎明之锤炮塔早已对准了目标，伴随着这道指令，已经忍耐三年的光束狂怒地喷涌而出，光子洪流组成的重锤瞬间跨越六千公里的距离，轰击在这些飞行器上！
光束逸散，就好像水柱撞击在鹅卵石上被弹开——第一道命中的黎明之锤第一个撞在了一层突然出现的“空气墙”上，激光炮的光线被大量地扭曲，“弹开”，在这诡异飞行器的周身形成了一道闪耀的光幕！
人联的激光被偏转了？上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还是血月的重力场，但这些东西身上并没有明显的引力痕迹，而且这份偏转更像是“撞击到了实体”发生的弹射，并且在高速摄影机下，激光接触的部位在瞬间变得不透明了起来——
这是光的干涉与衍射效应！被发射出来的光子们被触发了它们的波动性，这是一层强力的磁场护盾！
但，下一瞬间，第二，第三乃至第四道黎明之锤一起命中了这玩意，一下就压垮了这层护盾。就好像你强行让两个正极的磁铁碰在一起一样，光的粒子性也因此作用在了这东西表面——
一团烈火伴随猛烈的蒸汽喷出，光束长矛一根又一根捅穿了这东西的身躯。黎明之锤的打击无疑到了深处，但却没有发生意料中的爆炸，反倒是水蒸汽喷发地比较多，好像这些东西体内装满了水似的。
全体舰队主炮齐射，其中自然也包括了惊涛号。
继承自ueg的战列舰，耀斑级的定位是超越黄昏级的强大炮击舰。以它八倍于黄昏的体积，曾经ueg时代就能做到对黄昏这一人联战力衡量单位的以一敌三，而经过人联的重塑，耀斑级的战力彻底达到了与它体积对等的高度。
这艘庞大的人联战航舰表面的双联黎明之锤炮组数量是黄昏级的六倍——整整12座，也就是24门黎明之锤分布船体周身，其开火的瞬间，就好像太空之中亮起了一支火炬！
终于，在24道光柱的一起轰击下，第一艘敌船在五千公里外爆炸了。它的船体被炸的四分五裂，就像粉碎的流星。其他黄昏级的集火也在三分钟后的另一轮中取到了同样的效果，在对方进入五千公里的极短时间里就有三艘敌船被摧毁——
“好快，好准！”
腓特烈号的船员们明显有所惊动，作为军人，潜意识中已经将人联视为假想敌的他们本能地在分析对方的战斗力。从核闪光弹幕开始，极快的侦查与部署中显示出的行动力，在与敌人交火表现得淋漓尽致。尽管人联能发现敌人有自己的提醒在其中，但除了情报能力之外，每个人都在思考如果是处境交换，或者说，自己站在人联舰队的正面。
“诺曼，他们使用的是什么武器？”
舰船智能的声音呆板无趣：“能量反应分析中，符合激光特征——但为高能光子，波长显示为γ射线，初步判断为伽马射线炮。”
“伽马射线？”帽徽上有一个扳手符号的工程师皱起眉头，“除了反物质，他们拿什么制造这么强的伽玛能量...难道他们就是引爆反物质然后将能量送出去吗？”
“那也不会比我们的离子光炮更强——但激光的速度无疑是个优势，如果与他们交战一定要尽快拉近距离...”
副官摸着自己胡须拉碴的下巴，他的神情中对人联的敌意比起那些奇异的异形飞船更加浓厚几分。不过艾瑞儿舰长打断了这些讨论：“通讯官，提醒人联，敌人没有被他们摧毁，让他们小心那些碎片。”
“舰长，你...”副官脸色一变，“我们没有任何义务将我们用鲜血换来的情报告诉这个人联，长官！他们是外域的人类，不是我们联邦的子民，也不信奉联邦的信条，他们的出现完全是因为这些异常的天文——你不能仅仅是因为他们和我们长的一样就对他们报以善意，我们可都还不了解他们！”
说着，副官变得更加激动了起来：“您可还记得六年前我们发现的那个外域太阳系？”
怎么会忘记呢？那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灾难，也是一场关于联邦在这不断变化中的外域世界中自身存在的合法性，合理性，以及正义性的一种完全体现，是对整个联邦文明的一场深刻教育。现在是战时并不好长篇大论，但借助副官的口我们可以知晓一二。
“同样是人类的文明却不一定会走上正确的道路，当联邦舰队发现那个已经在月球上建立殖民地的统一人类文明时，却发现那是个崇尚暴力，风行种族与宗教清洗，腐朽但残暴，在我们的历史上原本已经被碾碎并扫进垃圾堆的第三帝国！”
副官拿这个举例子，引起了许多船员的共鸣：“而我们纠正了这个错误，将它们再度扫进了垃圾堆。而这一切也应该是对我们的一个提醒，外域的人不是联邦的朋友，指挥官，我请求您再度考虑您的命令——”
“摩根，我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将人联视为朋友！如果你们还对我这个舰长还有尊重，那就立刻执行我的命令。”中校拍了一下椅子并提高了音量，她对副官怒目而视，“就算我们不给，马上他们也会发现这一情报，哪怕是受点损失！这是个让他们欠下我们人情的机会，并且如果我们想要为之前的失败复仇的话，我们就还得期望这些人联舰船不要死的太快——”
惊涛号上的主炮群刚刚再度完成了一轮齐射，巨大的黎明之锤炮塔下，因为热量而融化的金属磁流体在管道中奔涌着，传递着猛烈开火的热量。舰船外层的散热格栅如同翅膀一般张开，而在恢宏巨大的船体上，一门门重接炮被升降机送上甲板，伸展开折叠的炮管，面朝阴影中的敌人展开了猛烈的炮击。
光弹若雨，但在南北泽中将的指挥下舰队的每一次开火都经过了计算。尽管敌人情况不明，但在银白ai的帮助下舰队在几分钟内就制定了战术，以黎明之锤削弱敌人护盾，然后重炮炮弹趁虚而入。强大的炮火与敌船的亲密接触快速地撕裂对方船体，并且我们的敌人哪怕是在即将进入三千公里的范畴时依然没有开火，所以按照以往的经验，人联感觉自己就要取得战斗的胜利了——
竟能如此轻松？
“长官，腓特烈号发出警告！”
不祥的预感正好对应上这恼人的讯息，但有之前的提示在先，南北泽并没有忽视，因为他现在一样满腹狐疑，因战斗而绷紧的神经一刻都未能放松。
而结果果然不出意料——
“他们警告我们，解体的敌舰未必已经被摧毁，留意残骸的动向。”
残骸？被数十道黎明之锤轰击，被密集炮火撕碎的船只残骸清晰在前，但是却未必被摧毁是什么意思？
“银白！”
“长官，我追踪到了三百七十二个未知飞行物残骸，它们在解体后依然以惯性向我军方位继续飞行，其中并非发现转向，以及加速，所以我之前并未提醒您。”
银白伸出一根手指，绕着虚影中其实根本不存在的长发，她似乎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情报不足，无法模拟敌船解体的合理性，但为什么攻击能造成这么多大型的碎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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